船隊逆水而上,速度很快。
被所有戰船隐隐護持圍攏的,是一艘極其碩大的寶船。
那寶船十分巨大足有五六十丈,其上風帆臌脹,幡旗飄搖,拍杆如林,船弩似松,顯然是具有強大殺傷力的戰鬥艦船,而非虛張聲勢的擺設。
寶船分三層,最上一層的甲闆上并排站了兩人,一個渾身雪白正是雲百樓,另一個則是大熱天裏仍要批一身厚厚褐袍的詭異女人。
“我們一路順漢江而下,到了雅水交彙之處,而後又逆流而上如今就要到了興城,虞威停留在丹港的水軍都沒有半點動作,想來之前一戰是真的将他打怕了,”褐袍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纏繞自己的發絲,看着雲百樓的側臉有些羞澀似的輕聲喃喃道,“經此一戰,那申然之也該知道大勢已去了。”
雲百樓搖了搖頭,“虞威這個人的想法我多少還是能猜到一些,怕是不可能怕的,尤其在戰術層面上我們終究還是輸了一籌,可他短時間裏當不會再次西來,他領船隊東歸之後既沒有直接返回江州,又沒有選擇雅河之上的柳城,而是退到了河内郡南部三城之中的丹港,便是明明白白的将漢江、雅河的上遊段都讓給了我們,看似是大大的退了一步,實則是示敵以弱的伎倆,隻等江東郡朝堂之上吵出個所以然來,他便進亦可攻退亦可守,不算很差的選擇。”
“原本我以爲他隻是個純純粹粹的水上強人,可聽說他在丹港駐紮下來以後竟幫着申然之整頓起了陸軍,幾十天的時間裏似乎也頗有了些成效,如此來看,此人日後.......也當是我們很大的麻煩,”他擡起手來将額前的一縷亂發攏到耳後,姿态美極,“将他在陰靈裏的等級提到必殺,讓丹港和江東郡那邊的人盯着些,若有機會除掉他,或者隻是在江東虞家的掌權者、奪嫡者們耳邊吹吹風,都是可以去做的。”
褐袍女人點了點頭,聲音溫柔,“等興城的事情完結,我可以去一趟丹港,若有機會除掉他,我便除掉了他!”
雲百樓再次搖了搖頭,“經過前面一戰,以那虞威的聰明必然已經從江東郡乃至于江州各郡召集了上三境強者來,甚至不止一個,你貿然潛入丹港說不定反倒自投羅網,如今這個世道與以往不同了,上三境的強者......也是會死的......!”
褐袍女人乖乖巧巧的嗯了一聲。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得南方天際一聲鶴鳴,卻是一頭體型極其巨大的仙鶴自東向西飛了過去。
“是逍遙谷的人,”褐袍女人眼神一眯,随即似是一驚般避開了視線,“應當是逍遙谷那個多年不曾現身的老妖婆來了!”
雲百樓一笑,“十八,等到了興城可得管住你這張嘴巴,免得公子我一不小心就被哪位高人給拍死了。”
“雖說姬天衍召開天地大會硬是要将山上山下融爲一體,可零之約定也不會成爲一紙空文,上三境強者尤其是有宗門羁絆的,絕不可能敢公然對公子這樣左右一方勢力的人物動手,”褐袍女人道,“何況淩安真人這一次也是要到的。”
雲百樓看向西面,那裏似乎有點點星光自遠方來,“我曾聽人與我說起,蒼顔劍宗此人......實力深不可測......”
褐袍女人同樣看向西面,緩緩的點頭。
雲百樓也不以爲意,隻是随口閑談一般問道,“你說洛川這一次來興城,身邊跟着的是誰?”
褐袍女人沉吟片刻後道,“該是銀匠。”
雲百樓“嗯”了一聲,說出來的卻是全不認同的話來,“我覺得就隻是那影子。”
褐袍女人詫異看來,雲百樓回望向她,擡手指了指南面。
褐袍女人皺眉道,“公子是說洛川仍舊擔心南夷?不是說他才剛在南面打了一場匪夷所思的勝仗,甚至一路打到了萬蟲谷的本宗?難道是擔心萬蟲谷報複?!”
“不知道,”雲百樓道,“從離郡南疆傳回來的消息盡是些碎片化的東西,這一戰究竟如何恐怕隻有他和陸東風等有限的幾個人可窺全貌,我隻是隐約覺得這一戰背後應該還有些什麽别的事情,隻是我們不得而知罷了,至于說他讓錦兒給我寫的信......”
他忽然笑容燦爛,“隻能說這個洛川弟弟有些時候随性而爲的樣子,是有些可愛的。”
褐袍女人看一看遠方,又看一看雲百樓,問道,“如果此番随那洛川而來的隻有影子一個的話......”她看着他的側臉小心問,“不然我試着給他......下點東西......?”
她見雲百樓不說話,連忙補充道,“總是有些不會把他怎麽樣的東西的,哪怕隻是吓唬吓唬?”
雲百樓哈哈的笑着,“難不成給他下點瀉藥麽?哈哈哈。”
褐袍女人也跟着笑,“瀉藥便罷了,這種東西我倒不多。”
雲百樓似乎心情大好,看得船上一些遠遠望來的士卒都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引得褐袍女人臉色驟變。
“好了,不必爲難他們,”雲百樓笑着擺了擺手,“此次興城大會非同尋常,不乏高人,很多事情能光明正大的做就必須要光明正大的做,些許瑕疵都有可能壞了我的圖謀,無論洛川還是晏思語,都有等着他們的故事在那裏,切不可心急。”
褐袍女人又柔柔的“嗯”了一聲。
“那個肥肥糯糯的孟嬌陽不是已經到了興城嗎?這一次他帶了誰在身邊?”雲百樓問道。
“易白,”褐袍女人道。
“哦,”雲百樓若有所思。
褐袍女人看了他一眼又補充道,“他還将那一萬撼山軍帶來了興城。”
雲百樓嗤笑一聲道,“還真是個怕死的貨,難不成他怕洛川趁機奪了他的興城?!”
他扭頭看向興城越來越近的港口,視線在那艘高大華麗的玄武飛舟上一掃而過,“晏思語也該要到了吧。”
褐袍女人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一隻手,一隻紙鶴從天而降落在她的指尖,随即飛快展開成爲一張信箋,她飛快的掃了一眼後遞給雲百樓,“安陽郡兩萬大軍聚集古城,晏思語親率七千武卒已至興城外。”
雲百樓看都不看那紙條,隻是随手接過将它丢到天上,“廣郡水師,安陽武卒,永昌撼山......離郡輕騎......到齊了好,到齊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