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個春天,那位自從登位就總是在外打仗的年輕太守回到離城之後,一連數日,天天早朝。
等到終于臨近休沐日才總算沒有繼續,官員們可以晚一些起床,這讓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氣。
洛川仍舊在那棵樹下醒來,一夜的修煉讓他精神奕奕,他擡起頭去看那棵火炬一樣的大樹,感受着身邊或遠或近、或暴烈或溫暖的火系的氣,好像坐在冬日暖陽裏一般舒适。
可他的心情卻并不像感受一般舒服,因爲他始終無法找到打破那金色鎖鏈的方法,甚至哪怕隻是使之絲毫動搖都做不到。
他的氣海火色日漸深沉,他的火系真氣越發凝練,甚至于他操控那真氣的流轉速度都越來越快,他非常确定的感覺到自己比之南疆之時強了不少,可在那金色鎖鏈面前,他的一切看起來巨大的變化都沒有讓結果改變哪怕一點點。
合理的解釋就是,可能他努力的方向根本不對。
又或者他努力的方向是對的,可在這個方向上他需要花費的時間要極多極多。
現在,他覺得自己最缺的東西,就是時間......
深呼吸,壓下心底關于修煉的所有念頭。
安靜的起身,等到走出東偏殿的時候,他看到陽光大好。
“生命是應該傾注在美好的事物上,對吧?”洛川不用去看都知道出現在身邊的是影子。
原本正隔着殿門看向大殿内那棵火梧桐方向的影子聞言,順着洛川視線的方向看了看天,然後道,“每晚的練習還不能徹底停下,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已經控制好不讓它輕易出現,另外,陸鐵山和陸思凡到離城了。”
洛川剛剛冒頭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掉了大半,“他們現在在哪?”
“剛進了城,看樣子是要去将軍巷那邊的什麽人家,”影子再次扭頭看向火梧桐的方向,“蒼顔那個靈靜子和她們在一起,”她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小的冊子遞給洛川,“這是你要的那個人的資料。”
“哦,”洛川接過冊子揮揮手讓高士賢和一衆宮廷侍者離得遠些,隻他自己和影子兩個人往前宮方向走,一邊看一遍道,“讓陸家兄妹倆先來府宮見我吧,既然都已經到了離城早晚都是要見面的,靈靜仙子是在城外與他們相遇?”
“應該是更早些,”影子道。
洛川嗯了一聲,飛快的将那冊子看完将聲音壓得極低,“甲乙丙丁戊,隻有他這個甲是知道姓名的?”
影子将聲音送入洛川耳中,“是,這五個人獨立于離郡任何組織之外,即便是我也不了解他們的情況,除了知道他是甲以外,隻知道乙大概也在府宮之中。”
洛川點了點頭将冊子收好,“如今離城之中聚集的各地來人越來越多,暗部調查的如何?”
“比較難,除了那些直接和各地諜子網有聯絡的可以确定之外,多數人是很難分清按兵不動亦或者真的清白,畢竟一旦超脫出西南漢州之外,我們便完全無能爲力了,”影子語氣之中聽不出什麽情緒,隻是相比較平常而言語速稍稍慢了些,“那些已經确定了暗諜身份的人要不要......?”
“不必,”洛川一邊走一邊琢磨,“文武舉不是短時間的事情,相比較于第一考之後有多少人可用,我更在意的是第一考之後天下有多少人聽聞此事,并願意不遠千裏來我離城,所以哪怕知道了他們确是暗諜也不能在考前殺人,以免被人借機生事壞了文武舉的名聲,不過你可以交一份名單給窦秋實,等到最後發榜時将這些人踢出去便是了,畢竟是有史以來第一場文武舉,如此倒也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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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道,“至于說隐于暗處不動聲色意圖長期潛伏于我離郡官場之上的,就隻能長期防範重點照顧,讓他們進來容易離開難了,畢竟就算沒有文武舉,那些想要往我離郡安插人手的州郡也自有如此辦法,如此隻是讓我用人之時多一份小心罷了,等到日後......自然也就不是太大問題。”
“若僅僅如此,此次文武舉取的人少些也就是了,如今離城之中龍蛇混雜,有真才實學的能有幾個?”影子道。
洛川看向影子笑道,“有沒有發現你越來越像普通人一樣了?”他又搖了搖頭否定道,“你本就是個普通人,”他哈哈笑了一會兒後想要将雙手如前世一般将插在兜裏,摸索了幾下之後才想起這個世界上的衣服根本沒有這種東西,隻好悻悻然作罷,将雙手背到身後,“此次文武舉取才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離人少了不行太多也不行,确實是挺麻煩的一件事情,但......且看看窦秋實和周仲青這兩個人能把它做成什麽樣子,畢竟麻煩的事情做好了才有價值嘛,不然豈不是太過無趣?”
“就比方說你氣海之中的金色鎖鏈?”影子道。
洛川臉上的表情有些僵,心想若是将眼前這個人弄得過于像個普通人,恐怕也就不太普通了,“既然靈靜仙子已然回了離城,解決掉這個金色鎖鏈的問題便也該有了頭緒,那位蒼顔山的掌教真人隻管給我鎖上卻也沒說如何解鎖,實在是......不負責任。”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過前宮大殿,繞過那青銅巨鼎,洛川在平常習慣坐着的最高一級台階中央坐下,看着四周遠遠近近有的忙着打掃有的步履匆匆的宮廷侍者和侍女們,洛川壓低了聲音問道,“去年冬天太守府宮裏死了不少人,如今剩下的這些背景都算清白麽?”
影子點了點頭,“宮廷侍者和侍女們本就是千挑萬選了身家清白的角色,經過去年冬天那一次之後原本有些不太确定的幾個也都死了,如今的這些雖然數量上少了,反而可以絕對放心,侍女們前些時候高士賢補充了一些,倒也沒有什麽問題。”
洛川點了點頭,“去往南疆之前高士賢就和我說起過侍者們如今不太夠用,我本來覺得制造宮廷侍者過于殘忍就拒絕了,但聽周仲青說今年開春以後不斷有流民自西北武州湧入離郡,就覺得相比較餓死人來說,能入了府宮至少又不愁一口吃的,便也就允了......如今這個世道啊......”
“你隻能做你能做的,”影子看洛川詫異的看向她,便補充了一句,“你父親說的。”
洛川一笑,“管他誰說的,到了你的嘴裏那就是你的,”他緩緩起身拍了拍自己屁股後面的塵土,看着府宮大門口那幾個心情大概有些忐忑的年輕人喃喃道,“我該怎麽處理你們啊......真是讓人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