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往年而言,今年冬天,這雪顯得格外的多。
這一日,甘水關與東旭關城門大開,城牆上下不見守軍,胖子韓豐身着一身富貴常服與同樣穿着便服的蘇一鳴并肩而立,在他們身後一衆安陵郡南部将軍府的文武官員守候于城門前,他們神情肅穆的聚成一團,似乎如此作爲可以幫助他們驅除寒冷。
良久,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了大軍的身影。
然後便是一抹血色脫離大軍陣列直沖而來,之後是漆黑如山的離郡輕騎,帶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在這灰蒙蒙天地同色的時候,奔騰而至!
仿佛狂潮,又像疾風,帶着震顫大地的聲響,一個個沉默的騎兵滿身的血腥肅殺,相比他們離開離城之時,更盛!
沒用太久的時間騎兵便已兵臨甘水關城下,停在韓豐等人身前數十米,不動如山!
血騎卻仍舊在動,他們于漫天的煙塵之中緩行而來,就像無數隐蔽于叢林之中的猛虎,似真似幻讓距離極盡的韓豐等人隻感覺心驚肉跳,幾乎要無法呼吸。
等到五百血騎停在韓豐面前不足十米時他才看清血騎之中爲首那人,隻是看了一眼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離郡将軍韓豐攜一衆部屬,參見太守大人!”
在他身後一衆文武官員緊随其後拜倒在地,高呼“參見太守大人!”
如此一來,一群人中唯一一個站着行禮的蘇一鳴就顯得極其突兀。
洛川掀開面甲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的胖子,内心之中一刹那翻滾過好多個念頭,最終都化作煙雲,他翻身下馬來到韓豐面前親自将他扶起,一邊拍着他的胳膊一邊溫聲道,“韓将軍,雖說爲了此次相逢你我之間多有波折,但從今天起,便都過去了,”他溫和的笑着,“今日,我離郡再添一員猛将,那這西南漢州一地,便當有我們更多的聲音!”
韓豐聞言一驚便又拜倒,“韓豐必不負太守大人期望,願爲我離郡再立功勳,讓太守大人的聲音成爲西南漢州,不,成爲整個人族天下最大的聲音!”
“好!”洛川回頭看向思齊,後者會意的将一個金色卷軸雙手捧到他手上。
他雙手舉起那卷軸遞到韓豐面前肅然道,“韓将軍,此爲離郡太守府宮正式任命文書,今日,在這甘水關前,在諸君見證之下,本太守正式任命你爲甘原将軍,爲我離郡駐守甘原一地,你當忠誠自勉,如你所說,再立新功!”
韓豐同樣神情肅穆的拜倒在地行了大禮,雙手捧過那金色卷軸聲音都有些微的哽咽,“韓豐遵太守令,自此以後定當守護甘原一地安甯,忠誠自勉,再立新功!”
洛川笑着将韓豐扶起來又與他聊了幾句之後,才轉身看向始終微笑不語的蘇一鳴,将手中一塊黃色石頭遞給他道,“蘇先生,近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隻是恐怕不能讓你多清閑幾日,今日我新認命的甘梁守将李牧就能抵達甘水關,我介紹你們認識,之後他會負責将蘇先生送到楠城。”
蘇一鳴飛快掃一眼韓豐的表情後沖着洛川微施一禮道,“一鳴既是離郡客卿,便當爲太守大人效犬馬之勞,今日與李裨将相見之後我便出發。”
洛川看着蘇一鳴的眼睛,對着他肅然點頭,“有勞蘇先生,此次西去事情成敗我不挂心,隻要蘇先生平安返回離城,屆時洛川必親自備酒,與蘇先生痛飲一番。”
蘇一鳴輕歎一聲道,“一鳴本是不太飲酒的,但既然太守大人有此話說,”他收斂了笑容彎腰深深一禮,“一鳴必當赴太守大人離城之約。”
“好!”洛川看起來頗爲高興,就在這城門口與韓、蘇二人說了不少話,又在韓豐的介紹下認識了一衆原将軍府的官員,一一勉勵勉勵贊揚了一番。
沒多久,由趙貴親率的一萬甘原軍主力便也到了甘水關,大軍繞過靜立于原地的離郡輕騎以及洛川等人徑直入了甘水關,登上空蕩蕩的城牆與街道,接管了整座關隘的一切防務。
而後洛川才與趙貴以及韓豐等人一起入了城,進入甘水關中那座将軍府衙。
隻見府衙大廳之中洛川端坐于上首,身後站着影子和思齊以及年輕女道,在他左手邊是趙貴和剛剛趕來的李牧以及數名都尉軍候,右手邊則是韓豐和蘇一鳴以及一衆姿态謙卑的原将軍府文武官員,哪怕如今的府衙内外到處都是滿身殺氣的血騎,大廳之中氣氛仍舊熱烈而和諧。
等到相關的儀式全部完成韓豐便與一衆下屬率先退去,其後一衆離郡都尉軍候也自退下,大廳之中坐着的便隻剩下洛川、趙貴、李牧和蘇一鳴四人,洛川緩緩開口對李牧道,“李牧,我隻給你一萬甘原精銳,卻讓你整編一萬五千韓豐降卒守甘水關與梁倉城兩地,你......可能做到?”李牧咚的一聲行了個軍禮道,“太守大人放心,李牧定不負太守大人所托!”他停頓了一下之後壓低了些聲音道,“隻是......韓豐不能仍舊留在甘水關。”
洛川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已任命韓豐爲甘原将軍,今日晚些時候韓豐便會帶領他的兩千騎兵離開甘水關,往甘原去赴任了。”
獨自站在另一邊的蘇一鳴也點頭道,“韓豐其人行事往往極端而徹底,此前就和我說起過,太守大人明确說了不動他韓家數百年财富一分一毫,那他這一次赴任甘原便會一口氣帶走半個韓家,包括韓家如今能頂的上事的子弟也都會跟着他一起走,如此一來,用不了多少時日他便能在甘原乃至離郡站穩腳跟,不出三年他就是那真正的甘原将軍了,與此同時,他在安陵郡南部的影響力還能延續很久,屆時單論在離郡的地位,他将不輸前任太守時期的趙無忌,”他笑着搖了搖頭道,“我雖覺得他這一番設想多少有些過于樂觀,但......由此亦可觀其人。”
洛川點了點頭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加評論,而是繼續看向李牧,“甘水關與梁倉城一線是連接安陵南部與永昌北部的關鍵要地,隻要你和楠城馮進魁那裏不出問題,敬之便進可攻退可守安全無虞,所以這兩處地方絕對不容有失。”
李牧一挺胸道,“太守大人放心,李牧誓與甘梁一線共存亡,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說得什麽胡話,”洛川随手就将面前幾案上一根毛筆拿起來丢向李牧,卻沒有真的砸到他身上,“我隻要人在城在!”
李牧憨厚一笑,随即便小聲又重複了一遍,“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洛川也沒有在這種小事上多糾纏,而是問道,“你先前的根基在離郡輕騎,父親讓你往蒼顔去的時候什麽都沒讓你帶走,如今好容易經營好一支騎兵我又讓你交給了敬之,眼下這一萬甘原軍我隻給你配了一個都尉,你可以從離郡輕騎裏調一個曾經的下屬帶走,方便你盡快掌握全軍。”
李牧搖了搖頭,“不必了,隻要這支軍隊忠于太守大人,李牧便能掌握全軍。”
一句話說得洛川都接不下去,便又拿起一根毛筆用力丢向李牧。
另一邊原本對兩人後續談話沒太大興趣的蘇一鳴聞言卻扭過頭來,認認真真的将李牧打量了一遍,然後又看了眼趙貴,眼睛裏,光芒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