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守軍大驚,一邊将士卒一隊隊派上城牆警戒,一邊打開城門讓一隊隊騎兵分散開來往甘水關求援。
而離郡大軍這一次,對那些求援的騎兵視若無睹。
大軍營地之中原本屬于趙無忌的營帳裏如今隻住着洛川,隻見他穿着輕柔而貼身的内衣盤膝坐在床榻之上,兩手合握于雙腿之間,捧着一枚黃色的石頭。
等到太陽升起于地平線的時候,他似有所覺般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極其綿長,繼而吐出,睜開雙眼的一刹那,卻被眼前不足一米的一道影子驚得險些将手中的黃色石頭丢出去,後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姐姐,如果你總是這樣出現的話我總有一天會被你吓死,”洛川頗有些惱火的起身瞪了那影子一眼,而後自顧自走到桌邊倒茶喝水,“又有刺客來襲了?”
影子面無表情的走到他身邊将一張紙條遞到他面前,“殷花語通過暗部傳回的消息,永昌郡中部多個城市開始收緊糧食供給。”
洛川微微皺眉,飛快的将手中水杯放下拿過紙條仔仔細細的看了兩遍,頭也不擡的問道,“暗部在益城和永昌北軍營地裏的人沒有傳回任何消息?”
影子搖了搖頭,“從根本上來說,暗部仍是以行走暗處收割指定角色性命爲核心的組織。”
“可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情報收集和分析能力,等到正面對上雲百樓的時候我們就一定會因此吃些大虧,這絕對不行,”洛川這才将那張紙條投入到一夜未熄的火盆内燒掉,扭頭看向影子面具之下那雙秀氣的眼睛,“你覺得殷花語......怎麽樣?”
“不知道,”影子再次搖頭,“如果隻是看這些天她的表現,還不錯。”
洛川點了點頭,“我與離郡輕騎從離城北上的時候将父親弄出來亂七八糟的那個半吊子情報組織交給了她,從那時候開始她便已經進入了角色,而後兵出天門一路經過三倉之地,每到一處所在她都有所動作,我沒有管她卻有刻意觀察過她的習慣,從選人、接觸,到交易、留白,娴熟老辣得好像她本就是從事情報的老人,隻是才剛得到了一個舞台......如今在鄭倉城待了沒幾天時間就能将這樣重要的情報交到我的手上,說實話,這個被我從漢江之上随手撿回來的姑娘還是太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說着順心的話眉頭卻越皺越深,“可她前次返回離郡之前......見過雲百樓!!”
影子第一次那樣快速的扭頭看向洛川,雖然那雙眼睛裏仍舊沒有一點變化,語氣卻稍稍低沉了些,“如此,你便不該将那個組織交到她的手上。”
洛川沉默着坐到椅子上,思考半晌之後微微搖了搖頭,“我在返鄉之時途徑漢江,有人暗中出手使得那龍王祭提前了些日子,如今回頭去看,那手段和想法都很幼稚,謀事之人應當不是雲百樓,殷花語作爲龍王祭品之一被那青龍一族高手當做禮物送給千雪繼而被我救下,更是誰都無法預知的随機事件,所以在那之前她是幹淨的無疑,”他眉頭舒展道,“雲百樓是很麻煩的角色,但卻不是神,我自然要小心他,卻從不怕他,若是我待殷花語如家人般的情誼比不過雲百樓于她三兩個時辰的相處,那我便是輸了這一場也不冤枉。”
“我會時刻盯着她,”影子說了一個肯定句。
洛川默然,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轉換話題問道,“離城那邊怎麽樣?”
“還是一切正常,”影子似乎覺得單隻這四個字表達得不夠清晰,想了一想後補充道,“窦秋實近來比較辛苦,做了不少公孫錯做過的事情。”
洛川點了點頭又問,“木澤言呢?”
“除了睡覺就在司律府衙門,”影子道。
洛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不管它冰涼刺骨一口喝盡,“秦敖......如何?”
“自你離開離城秦敖就沒有出過騎兵城一步,不止是他,他的親信部下也沒有一個離開過騎兵城,”影子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近些時候秦家老小已經陸續遷往甘原,秦敖曾在甘原城裏買下過一個宅院。”
洛川笑着将那茶杯丢回到桌上道,“我曾想過既然他從善如流倒也不必真的把他怎麽樣,到底是曾于父親有恩的近人,可現在看來,即便我有心用他他也沒有那個膽子再做個将軍了,”他起身讓門外守衛的血騎去叫趙無忌和趙貴來,然後返回屋子對影子道,“告訴殷花語,我要知道永昌郡更多的情報,原計劃趁着眼下的時機滲透廣郡的事情也不能落下,讓她自己權衡,我要結果。”
影子點一點頭,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趙無忌和趙貴便一起來到洛川大帳内,各自落座之後趙無忌率先問道,“太守大人可是要問梁倉城攻城的情況?”
洛川搖了搖頭,起身将已然涼了的茶壺遞給剛剛進來的思齊,轉身對趙無忌兩人道,“最新情報,永昌郡中部多個城市收緊糧食供應,那個瘋老頭很可能等不及想要動手了。”
趙貴一驚道,“他瘋了不成,以永昌郡眼下的境況而言,倉促發兵不是自求一敗?!”
趙無忌微微皺眉道,“陳敬之攻略安陵郡南部的消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傳到夏宮,表面上看我們仍在與韓豐對峙,對永昌郡來說是極好的修養緩沖期,他偏偏此時發兵......”他喃喃自語道,“卻是恰恰好擊在了我們極其難受的檔口啊......”
“是啊,”洛川歎息一聲道,“原本想要趁着永昌郡修養緩沖的間隙速奪甘水關而後再南下與永昌一戰,可若那瘋老頭真的發了瘋倉促北上,我們便不得不暫時舍了甘水關,取梁倉城後南下,如此一來再想有如今的局面難上加難不說,敬之那邊也會有大的麻煩,一旦韓豐騰出手來必要不顧一切奪回楠城,再加上柳飛絮和柔城嚴家,局面便不可測了......”
思齊進了大帳,給三人奉茶,可三個人對面而坐卻沒有了品茶的心思。
一片沉默之中一名血騎在門外禀報,思齊出去片刻後返回,看一眼三人滿臉肅穆的表情後有些忐忑的道,“軍營外有人持了離郡客卿的令牌求見,現在是......見還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