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來自中樞的旨令發往各方,在上上下下許多的官吏執行之下,爲離郡各方無數的流民與百姓帶來了巨大的,甚至于命運的轉折性的變化。
這些都是如今的離郡,權力高度集中帶來的優勢。
從上到下,從中樞到地方,根本沒有人,敢絲毫忤逆那個年輕人的意志。
就在離郡這台巨大而恐怖的機器高速運轉的同時,河玉城大捷的消息以一個非常驚人的速度傳遍四方,無數的百姓開始談論起那個才剛登位不久的年輕太守,談論着那一戰每一點經由貴族家讀書人或者市井說書人,透露于民間的細節,感歎着,甚至質疑着,他所創造的神話戰績,以及那戰績背後,一個個仿佛開始閃耀光芒的名字。
而關于那一戰更加具體的情報,則通過各種各樣的或公開或隐秘的渠道,陸續傳到了天下各方,各個權力執掌者們的手中。
西北武州,金城郡的首府金城,乃是一座真正意義上金碧輝煌的大城。
這裏的建築風格與中原之地不同,土色的磚牆配上金色的圓頂,複雜的雕花圍繞狹長的窗戶,一排排,一座座,立在道路兩旁,好像一座城堡之城。
居于城市正中的,是一座巨大的城堡群,是屬于金城郡太守的府宮,這裏與城内百姓的房屋有所不同,除了更加密集和高聳之外,所有的牆壁皆爲白色,所以民間百姓也稱這裏爲,素宮。
素宮之中位于前殿之後的,是一座守衛森嚴的極其高大的四方殿閣,殿閣層層縮小,看起來不過六層,卻有近十丈高,整座殿閣,都獨屬于金城郡太守一人,尋常人便是宮中侍者和護衛,甚至後宮的女子,未得太守令,擅入其中也是個死字。
除了一個人,金城郡太守江流石的獨女,昆侖白仙姬天衍的弟子,江月影。
這個在西北武州如今人盡皆知的名字,在金城郡,尤其是金城的許多人看來,卻是禁忌。
如同許多人敬爲死神的,那個天人。
此時的江月影,邁步走入那座至高殿閣,她身後跟着的護衛自然而然的停下,而殿閣四周守備的所有人,哪怕是中三境的強者,都齊齊下跪,沉默行禮。
進入殿閣,身後殿門緩緩閉合,視線便是稍稍一暗,大殿一層足有兩丈多高,空曠得好像黃昏的廣場,江月影穿一身深沉的玫色長裙,黑色的小襖邊角處點綴着金色絲線織成的花紋,淺淡的頭紗之下,一根粗長的辮子若隐若現,她眉毛如劍,眼眸明媚,如同雪山之下的湛藍湖水,聖潔而冷寂。
邁步上樓,直到頂層,在可以俯視全城的陽台上,見到了那個一身裝扮好似世外修行之人的,俗世太守,江流石。
「回來了,」江流石回頭去看,眼神之中的溫情,與平日裏鐵血太守的模樣大相徑庭。
江月影俏皮似的笑着點頭,然後邁着輕快的腳步來到江流石身邊,仰頭道,「爹爹,女兒已是入了三境的。」
江流石伸手在江月影的頭上輕撫,而後道,「昆侖仙境,自然有些不凡,」他看向自己的這一座金城,淡淡問道,「雲城的情況,如何?」
江月影面上微笑不變,道,「馬融,是個挺有意思的讀書人,我看過了,他的字寫得确實不錯,我從他懸挂在寝宮的三幅字裏選了一幅最喜歡的,帶回來送給爹爹,」她稍稍偏了偏腦袋輕歎一聲道,「可惜作爲一個男人,他還是不夠果斷,我接連斬了他兩個兒子,他才最終下定了決心。」
「嗯,」江流石一揮手,一隻剛剛落在他陽台之上的鳥雀便爆散成一團破碎的羽毛,被高處的風吹散向遠方,「雲山郡
朝堂之上一衆臣屬,如何?」
江月影輕描淡寫道,「是有幾個鐵骨铮铮的,已經先一步連同他們的家族一起消失了,就算是他們養在府外的野貓,都沒有留下一隻,所以朝堂之上的事情進行得自然順利,說到底那雲山郡的朝堂之上都是些讀過書的人,總是聰明也惜命的。」
江流石問,「軍方一脈的那幾家呢?」
江月影道,「方才說過鐵骨铮铮的幾個裏頭,當有兩家是爹爹想問的,除此之外,也就餘下楊、劉兩家,這兩位家主都是讀過書的,比較講道理。」
江流石聽到這裏才側頭去看江月影的笑臉,「你還是讓昆侖的人出手了?」
「沒有,」江月影道,「雲山郡馬家的天下已然走到了盡頭,何必再搭上昆侖的人,雲山郡有的是人願意爲我江家做牛做馬。」
江流石問道,「你承諾給他們什麽?」
江月影微微一笑,「我隻是承諾給了他們一個更大的天下。」
江流石若有所指的道,「哪裏都不缺少野心家。」
江月影道,「隻有将全天下的野心家聚在一起,才有對抗四夷萬妖的力量,靠那些腐朽的,怯懦的,過慣了舒心日子的馬融們,永遠不可以。」
江流石微微搖頭,伸手一招,便有一封信箋從遠處的案幾上飛來,落在他的兩指之間,「這個人,恐怕就是中洲年輕一輩裏,最大的野心家。」
「哦?」江月影笑着接過那封信箋,一邊打開一邊問道,「比那......」她的聲音在看到信箋最開始的幾個字後戛然而止,面上的笑意也漸漸散去,直到看過了兩遍,才道,「中洲第一個讓三郡合一的,竟然是西南漢州的離郡太守,竟然是......他......」
江流石仿佛沒有聽到一般道,「呂祖仙逝之後,這天底下沒有任何勢力敢小觑了南夷六大宗門,他能從南夷手中收複河玉城,說明在他的背後,有着不弱于甚至強于昆侖的力量......」
「他沒有,」江月影分明陷入了沉思,「師尊曾說,在真正的大時代到來之前,天地間一切的變數都隻是表象,是鏡花水月,是浮光泡影,十有八九......」她輕咬了一下嘴唇道,「他是入了旁人的棋局,充當了别人的過河卒子......」
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