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層軍陣氣勢散去了不過片刻的功夫,新的内層軍陣氣勢便接二連三的沖天而起,将天空中方才稍稍凝聚的陰雲又攪動得翻滾起來。
洛川觀戰片刻,見孟草兒始終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卻沒有就站在将旗之下旁觀的想法,手掌我在木柄飛劍之上已經有些時候,此刻輕輕一撩,飛劍便化作一道火色的劍氣越過前排外層士卒,直接落在前方獸海之中,首當其中的便是一頭似乎發生了異變的妖物巨狼,它雙目赤紅,周身妖氣外溢,一顆狼首猙獰異常,兩條散開的尾巴引人注目。
那巨狼眼見着面前忽的多了一道劍氣,本能的危險感應讓它渾身的毛發倒豎,怒吼一聲,還未來得及将妖氣運于雙爪,就被那火色劍氣透體而過,在胸前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
孔洞之中切面光滑,其中血水混雜着亂七八糟的東西被遲滞了片刻,才洶湧而出,噴了前排士卒一身!
可即便場面如此驚人,前排士卒也未有半點動容,他們機械本能一般的長槍前刺,将那足有一人高的巨狼直接釘死在原地,成爲他們腳下又一堵阻礙後來者的屍體城牆。
這一邊,洛川雙手掐訣,法決變幻之際,火色飛劍好似入了泥潭的遊魚,穿梭之間,攪動起一片渾濁血浪。
士卒長槍橫刺縱挑,如同鋼鐵城牆。
場面看似僵持。
可沒有人知道的是,就在洛川飛劍出鞘的下一刻,獸海深處,一個明明身高丈餘,卻偏偏匍匐在地似在隐藏身形的巨漢,忽的擡起頭來,好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魚,朝着撼山軍的方向看了過來,正是大妖潮生。
潮生一動不動,如刺的綠毛之下,一雙眼睛漆黑如墨,他好像等待捕食的獵豹,仿佛并不急切,就那樣看着,就像可以穿越重重獸海,直接看到他想看到的人的臉一樣,仔細端詳。
片刻之後,他的臉上才顯出些許笑容,他直起身來,便比獸海之中絕大多數的動物高大許多,他随意的揮舞了一下胳膊,将身後一個赤紅着眼睛要從他身上踩過去的大象扇得倒飛回去,而後一步邁出便是十數丈開外,眨眼的功夫便出現在撼山軍以南二裏之地。
他再度匍匐而下,隐入獸海之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有一股蘊含着瘋狂意味的氣勢鋪散開來,四周的野獸怒吼聲越發的尖利,不似先前那般的憤怒,倒似是癫狂,更遠的地方,一個個原本隐在獸海之中伺機而動的下三境乃至于中三境妖夷,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一般朝這邊看來,繼而似是讀懂了那種氣勢的含義,不約而同的朝着這邊疾速靠攏。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獸潮給予撼山軍正面沖擊的壓力,就與方才不可同日而語,大量的妖夷出手,讓撼山軍精銳士卒的傷亡數量直線上升,以至于整個正面防線上被硬生生攻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大小小的缺口!
洛川雖然禦劍殺敵,可仍舊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這種變化。
千雪看向獸海深處,道,“大量的妖正在向這邊靠攏,”她看向左右兩側,眼眸之中淡藍色的光芒閃爍,隔着煙塵滾滾,她似乎仍舊能夠看出極遠,“從别的方向。”
洛川劍訣一收,引導木柄飛劍還于劍鞘,他看向的卻是遠處的河玉城城頭,“南夷背後那首腦,竟選定了我們這裏作爲突破口......”
影子則盯着前方獸海的某處道,“是潮生,他應該是發現了我們,或者說,發現了你,”她一邊說着一邊擡頭看天,“江清韻和杜博安也降下高度,來到了我們這邊。”
洛川腦海中立刻就蹦出了一個來自那個世界的話來,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一手握住飛劍劍柄,看向面前逐漸瘋狂的戰場,前排外層已有缺口被撕開無法快速彌合的情況出現,那種情況看起來岌岌可危,又近在咫尺,“隻有潮生一個?”
影子不确定的道,“我能夠明确感覺到的,就是潮生一個。”
洛川看一眼獸海茫茫,不知如何,就在他想要開口問身前的孟草兒,就聽腦後“嗡”的一聲,便有密密麻麻的箭矢從他頭頂越過,在空中劃過一個巨大的弧線,落在遠處的獸海之中。
接着,是第二輪,第三輪,直到如此往複了五次,箭矢雨落才算止歇。
洛川伸手推了推身前孟草兒背上的大黑箱子,卻覺得好似在推一座真正的冰山一般,紋絲不動,可他知道,孟草兒早已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傳音道,“孟将軍,陣型已有松動的痕迹,是否讓中層輪替?”
孟草兒搖了搖頭。
洛川微微一頓,還是沒有隐瞞的道,“隐于獸海之中的大妖曾在河玉城内與之交手,或許已經發現了我們在這裏,獸潮此番變數,說不定就是沖着我們來的,可要變陣?”
孟草兒道,“要變,也不是我撼山軍變,那是中軍趙無忌要考慮的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執行軍令,如同山嶽一樣釘死在這個地方,不進不退,”他輕哼了一聲道,“如此獸潮就想要我撼山軍臨時變陣,還不夠!”
洛川蹙眉看向前排,在他的感應中,就這兩三句對話的功夫,就已經有數十人喪命于此,近兩百人受創,眼下堆積在撼山軍前的野獸屍體也已不少,許多諸如獵豹之類敏捷有餘的野獸已經踩踏着那些屍體高高躍起,直接跳到第三甚至第四排,雖說如此也不過被斜刺向天的長槍紮個通透,可畢竟垂死掙紮也仍舊能夠短時間擾亂陣型的完整性,一旦此時前排被沖撞出缺口,短時間就有局部陣型被沖散的危險,“或許我們可以稍稍退後數丈,如此也不算違反軍令。”
孟草兒哂笑一聲道,“太守大人,草民今日便教給你一個道理,掌軍爲将,軍令爲先,今日哪怕你情勢所迫退了一步,以爲不算違反軍令,明日,你的部屬便可退十步百步,皆不以爲違反軍令。”
他目光如炬看向面前獸潮,聲音卻忽的高亢稍許,“既然軍令是前軍擅退者,後軍可斬前軍,那這一條軍令就已經是撼山軍上下所共守的,今日,便是你太守大人退了這一步,你身後的士卒照樣會毫不猶豫的砍了你的腦袋,這,就是撼山軍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