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過,我等已有軍功,已有廣郡軍功在身......啊......!”
“......張都尉,你與他們說!你與他們說!!”
“......張書誠,你不得好死......!!”
凄厲又無力的嘶吼聲響徹這一小片天地,可僅隻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戛然而止,除了鋼刀劈砍在脖頸上切割頭顱,好像豬肉鋪子後院的聲音以外,就隻有這座突然被驚醒的大城,四面八方傳來的隐隐約約的金鐵交擊之聲,亦或者天空中偶爾閃過的光芒,彼此交擊的轟鳴。
宋甯山在一衆親兵的護衛下,大步踏過地上厚重且粘稠的血水,從廣軍士卒搬開的一條空路上走過去,來到孤零零站在當場的張都尉的面前。
張都尉揮手間收了護身飛劍,行了個軍禮微微低頭道,“屬下張書誠,見過将軍。”
宋甯山伸手在張都尉的胳膊上一扶,露出個十分淺淡的笑容,“同爲公子效力,便是袍澤兄弟,不必如此客氣,在下宋甯山。”
“原來是宋将軍,難怪這一支軍隊戰鬥力如此驚人,”張都尉恍然的張了張嘴,繼而笑容更勝,他似是無意般看向四周飛快砍頭的士卒道,“屬下在軍事一途也算略懂,從方才大軍入城算起,至現在最多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各個方向上傳來的
戰鬥聲皆已離此地甚遠,恐怕不出兩個時辰,天色大亮之前,大軍便可占領全城。”
宋甯山對于張都尉話中的意思不置可否,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四周,繼而看向更加遙遠的城内,“張都尉若沒有旁的事情,就與我同上城牆一觀吧?”
“屬下悉聽将軍安排,”張都尉伸手虛引了一下,等宋甯山先行之後,才稍稍落後一點,勉強算是并排而行。
兩人在宋甯山一衆親兵的護衛下登上楚城東城牆,站在此處便可以看出很遠,黑暗之中,整座楚城已被各處星星點點的火光點亮,各種聲音隔空傳來,隻是個嘈雜而已。
可懂行的人卻能從那火光的分布之中,看出城内大軍如今的整體局勢。
張都尉沒有開口,隻是安靜的看着,宋甯山卻忽的道,“張都尉,你在楚城應該有些年頭,依你看,咱們當再往何處派遣支援?”
張都尉謙遜的欠了欠身道,“将軍心中自然早有計較,如此便是考教屬下,屬下就鬥膽胡言幾句,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将軍海涵。”
宋甯山擺手示意無礙,“但說無妨。”
張都尉再度看向城内,緩緩道,“楚城,本是安陽郡境内第二大城,亦是北部邊鎮,曆來是由兩支軍隊駐守的,其一,是城南駐軍,編額三萬五,實則隻有三萬,前些時候元北城大戰調走了五千,屬下今日又胡亂派往他處有三四千人,再除去各方城牆值守
,大營之中可調之兵不過一萬餘,其二,則是城北水寨之中的水軍,然則前些時日安陽公子晏拙已然帶走大半,如今剩餘的至多不過三艘戰船,千餘人手。”
他伸手一指楚城南北兩方,很明顯,這兩處的火光更加密集,且推進緩慢,“城南駐軍,數量不少,戰力卻是平庸,将軍大軍與其在城南街巷之中相遇,必能勝之,隻是需要時間,城北水寨,易守難攻,且其中水軍近來操練頻繁,戰力不俗,但那裏士卒畢竟人少,将軍若追求速勝,則可往城北稍派援兵,如此,待到肅清城北,城南駐軍必潰敗出逃。”
宋甯山先是點頭,繼而搖頭,“我想要的,非是速勝,而是一場,大勝!”
“哦?”張都尉問道,“屬下想請教将軍,如何方可謂之大勝?”
宋甯山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繼而就用這一根手指頭指向這座楚城南北,“今夜入城之前,我曾與部屬說,我要這座城歸于我廣郡旗下之時,城北碼頭之上,可擺放一萬人頭。”
張都尉眼眸之中厲色一閃,繼而深藏眼底,反而搖頭贊道,“将軍鐵血豪邁之氣,非是屬下這般在楚城蹉跎了多年歲月的庸才可以企及萬一。”
宋甯山側頭看向張都尉,“你,可不是庸才。”
張都尉沒有說話,宋甯山伸手招來傳令親兵,當着張都尉的面道,“傳令王都海,自東而南,兜底南城門,傳令張朝,
放棄城北水寨,自北而南,合擊城南軍營駐地。”
“是!”
傳令兵飛奔離去,很快便有數匹快馬自城門下奔馳離去。
張都尉看向宋甯山傳音道,“将軍,城北水寨是安陽水軍數百年來最重要的水軍基地,其中必有許多極重要的東西,若不能速度攻克,恐被其帶上戰船,伺機逃走,爲我水師贻害......”
宋甯山卻大大方方的直接張口回話,“無妨,無論有沒有那些東西,安陽水軍在我廣郡水師面前,都是土雞瓦狗,更何況即便我增兵水寨,也難擋得住他們玉石俱焚,想要将那水寨中的一切毀掉隻需要一把火,何其簡單。我受公子之令來此,是要拿下這座楚城,旁的東西,與我無關。”
“将軍說得是,”張都尉輕輕颔首,沒有反駁,臉上笑容不變,“是屬下想得岔了。”
宋甯山長久的注視着城南方向,良久未動,等到東方天際都有了一點光亮,才再次開口問道,“張都尉,今日之後,依你之見,安陽郡方面是否會增兵來襲,乃至于反攻楚城的軍隊,最快要什麽時候到來?”
“楚城于安陽晏氏來說極其重要,必不會輕易放棄,定會增兵來襲,”張都尉沉吟片刻道,“至于說什麽時候,若以速度論,能夠最快抵達楚城的是如今還在古城的那一支水軍,得到消息以後順流而下,至多不過半日功夫,但那時這座楚城當已被将
軍掌握完全,僅靠一支水軍恐怕無力回天,況且公子如今就在興城,不會讓他那般容易回來,其次,便是梅州和安城,但這種層面的軍隊調動都需要太守令方可,尤其安城将軍白慕容如今還在古城,等消息傳到元北城,太守旨令再傳回安城和梅州城,選定主将,整軍開拔兵臨楚城之下,最快的一支恐怕也要五日之後,甚至更久了,屆時我廣郡援軍也早已到了,背靠雅水,楚城不懼任何來犯之敵,反倒是離郡方面會不會有動作,才是最麻煩的。”
“五日,足夠我将楚城打造成銅牆鐵壁,”宋甯山淡淡道,“至于說離郡什麽的,那就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情了。”
張都尉聞言低頭,笑容更盛,“将軍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