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再繁榮自由的大城,到了夜晚,城門都是緊緊閉合的,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會從内部打開。
但這一日深夜,就在城中絕大多數的人都進入夢鄉,甚至于在城牆上執勤守夜的士卒都各自找到一個慣常的背風位置,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小憩的時候,城東,一座平日裏有近半時間都不會開啓的東城門,卻不知爲何,緩緩打開了!!
鐵索纏繞絞盤,壓抑低沉的嘩啦啦的聲音,在這讓人困頓的深夜裏,好似助眠的小曲,有節奏的在耳邊敲打,直到迷迷糊糊中尚且有些理智的士卒忽的驚醒,用力将身邊的人都搖醒,這座東城門附近的士卒才算是活了。
他們驚慌失措,一時間就連幾個百将都失了分寸。
有的不等士卒聚齊,便帶着人亂七八糟的往開啓城門的方向跑去,卻在距離那邊還很遠的位置,就被另一支全副武裝的友軍攔下。
有的則幹脆棄了自家的士卒不管,自己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上城牆,卻在看到城外遠處黑壓壓洶湧而來的沉默的大軍後,呆愣當場。
好半晌之後,東城門處
才有示警的鍾聲響起,在這樣靜谧的夜裏,那種低沉的鍾鳴聲傳出很遠很遠,就連位于城市中央的兩座相鄰的豪華大院裏的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這兩座大院其中的一座,屬于楚城縣守,這縣守是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須發半白,大概是睡眠太淺,這般一點異乎尋常的聲響,就将他從夢中驚醒,等到屋外也傳來下人們的議論聲,便顧不得穿衣,半裸着上身從小妾的床上爬起來到了院子裏,在這裏,聽到了第二聲混亂中越發清晰的鍾聲,飄飄蕩蕩,從東面傳來。
他呆呆的看着東方,許久不曾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身邊倉促跑來的管家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才猛地驚醒,也不管四下裏着急忙慌爲他披上衣服的仆從,直接小跑着來到隔壁家的大門前,不等他去敲門,就見大門忽的敞開,一個全身披挂了精緻铠甲的将軍大步而出。
「如......如何了?」肥胖縣守沒有半分客套,顯見是與來人相熟的,「是什麽人,深夜敲鍾?」他一雙小眼睛在那将軍的面上飛快的打量,「可是......敲錯了?!」
将軍肅然回望,腳步沒有半分停留,「是出了些小問題。」
肥胖縣守心中大驚,一邊跟上将軍的腳步一邊飛快又問,「可好解決?」
将軍從親兵部下手中接過戰馬缰繩,翻身上馬,倉促間再度回望,眼眸之中盡是凝
重,飛快道,「當無,問題。」
「那就好,好就好,」肥胖縣守一邊笑着大聲的說,一邊飛快後退,等到将軍與一衆親兵縱馬朝着東邊馳去,他便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在一衆下人的簇擁下緩步回了自家院子,極盡從容,可就在自家院門關上的一刹那,他便再度朝着内院狂奔,一邊跑一邊擺手讓其它下人都散去,唯獨留下一個管家,「讓你老婆孩子與我後院家眷一起上馬車,按照先前我與你說的,我們出城!」
管家一愣,一邊小跑着跟上,一邊道,「老爺,這......不至于吧?」
肥胖縣守狠狠瞪了管家一眼,「快去!」
管家心中一驚,再顧不得其它,轉身去安排事情。
那肥胖縣守此時已經跑得氣喘籲籲,不得不留在原地喘息,一邊雙手扶着膝蓋,一邊看向東方,那裏,似有令人不安的聲音隔空傳來,「一
語成谶,一語成谶啊,公子......」
卻說另一邊的精甲将軍,與身邊不過數十人親兵騎馬狂奔,在這夜間空曠的街道上,沒有什麽能夠成爲阻礙,可還不等他們到了東城門附近,便被一隊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士卒攔下。
精甲将軍面色凝重,勒馬喝問,「來人是誰家部下?!」
這一隊人眼見着這邊數十騎兵也自有些緊張,聞言,爲首的百将看不清來人面孔,卻曉得應當不是尋常人,便道,「第二軍張都尉屬下!
」
精甲将軍擡頭看向東城門的方向,已有百姓趁着黑要往這邊跑來,見這裏聚集了一群士卒,又鑽到不知道哪裏的小巷裏不見了蹤影,「你部今夜并不輪值,如何跑到這裏來了?!」
那百将道,「張都尉說城東有敵來襲,叫我等作爲預備以百人爲單位陸續馳援,我們尚未來到這裏,果然便聽到示警求援的鍾響,是以來此!」
那精甲将軍倏忽色變,「夜半三更,從軍營駐地整軍來此至少要兩炷香的時間,可那東城鍾響不過才一炷香功夫,你部都尉張書誠如何能夠未蔔先知?!」
那百将一愣,随即竊竊私語之聲響起。
黑暗之中,精甲将軍的面色變了又變,最終一揮馬鞭道,「本将武澤仁,現令你部回營,整軍待命!你等路遇同屬張書誠所部者,盡皆遵此軍令!」
精甲将軍一邊說着,一邊回頭示意身後親兵拿了将軍令牌去與對面看了,那百将看過令牌之後便行禮稱是,率衆朝着西南方向退去。
精甲将軍端坐在戰馬之上,遠望着東城門,已然能夠聽到的喊殺聲,心中紛亂複雜,一時間進退兩難,直到親兵上前問他「還去不去東城門」,他才忽的回神,搖了搖頭,「不,」一拉缰繩也朝西南方向奔去,「去軍營駐地!」
親兵們拍馬相随,不片刻,便超過了先前那一支百人隊,此時的街道上已多了許多從院落裏探了腦袋出來的行人
,甚至于相熟的鄰裏還有湊在一起閑談的,兩通鍾響,加上東城門處隐隐傳來的喊殺聲,驚醒了太多人,但承平日久的楚城百姓,縱是如此,也沒有人慌張失措,更不必說張皇出逃。
精甲将軍率領親兵們呼嘯而過,眼見着如此,内心才稍稍甯靜了些許,一路上遇到了幾批百人出營的,也沒有理會,隻是急急的趕到了軍營駐地,剛想要馳馬進入,卻被守門的士卒們持矛攔下!
黑暗之中,一排長槍兵遙遙指着他,呵斥道,「來者何人?!」
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