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道,“同樣的小手段,真人可曾用在廣郡雲百樓或者安陽晏思語身上?”
紅霄真人搖頭,“晏思語自斷臂膀,算不得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百獸山上下瞧他不起,且不去說,廣郡雲百樓則......”她微微蹙眉,“我甚至懷疑,興城的那個雲百樓,是不是真正的雲百樓!”
洛川聽得一震,腦子裏飛快的轉過了興城時候見過雲百樓的種種,一時間就連他都有些動搖了,随口道,“所以原本真人亦是有與廣郡雲家結個善緣的想法。”
“是,”紅霄真人坦然道,“百獸山不同于四大宗門,不過是偏居永昌一隅的山野門派,整日裏與妖獸爲伍,沒有左右天下的能力,也沒有那般的野心,能與各方交好結個善緣,也算是亂世之中的生存之道了。”
洛川擺了擺手,道,“紅霄真人過謙了,百獸山哪裏是什麽山野門派,貴宗傳承久遠,秘術驚人,乃是西南漢州南疆一脈的名門正宗,是足可以在我人族與南夷的戰争中左右一方戰局的關鍵角色,真人切不可妄自菲薄。”
紅霄真人這一次微微低頭,有了些許沉思的意思,片刻後擡頭問道,“太守大人希望百獸山成爲與南夷相抗的先鋒?”
“不,”洛川緩慢而鄭重的正了正身子,“真人當知,晚輩從來不是躲在背後笑看他人沖鋒陷陣之人,南夷如今犯我疆土,與之正面對抗的先鋒,從來都隻會是我,離郡太守洛川!”
紅霄真人看向洛川,目光灼灼。
“而無論蒼顔劍宗還是聽風閣,又或者隐劍峰上遊仙門,雖然他們宗門之中亦有我離郡的郡師、道官和護官存在,但在我離郡境内,他們皆是自由宗門,晚輩可以邀請,卻不會調令,有此一句,我想真人便可以不必太過擔心,”洛川平靜回望紅霄真人,“但真人今日坦誠待我,我亦應當坦誠以對,今日我請前輩屈尊前來,想要說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那便是,如今的中洲,已無山上山下之分,因爲,在四夷萬妖的眼裏,所謂山上山下,都是一樣。”
“真人先前所言,晚輩明白意思,”洛川想要起身,卻發現有些困難,便就作罷,“百獸山維持半隐世的山上宗門的規矩數百載,任誰做了掌門,都會想着維持現狀,便是最好,但就像真人不能眼睜睜看着永昌一地陷入混亂而無動于衷一般,逼着我們去改變現狀的,不是我們自己,而是這該死的世道。”
“如今,南夷大舉北上,攻陷河玉城絕非是他們的終點,照水城也好,雙龍城也罷,必是其繼續北上的必得之地,”洛川伸手指了指東方,“而我聽說百獸山的宗門重地,就在大古山脈,臨近沔水之源,與照水城可謂一衣帶水,唇亡齒寒,南夷來勢洶洶,會隻盯着山下大城,而對近在咫尺的百獸山視而不見嗎?”
“不可能,”洛川自問自答,“妖夷與人族不同,人族鍾愛平原沃土用以耕種,高山叢林幾可稱爲世外之地,妖夷野獸卻是以山林爲家的,隻要我人族不能将它們拒之于境外,則無論山上山下,都再無淨土。”
紅霄子再度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問道,“所以太守大人以爲,如今的百獸山,當何去何從?”
洛川似是也沒有料到紅霄子會問得如此直接,想了想後仍是搖頭道,“晚輩無權決定百獸山的未來,如今見到真人,也說過了這一番話,該做的便都算是做了,”他轉念間又有一問,“真人可知孟氏家主孟嬌陽,如今如何了?”
紅霄子點頭,“宗門留守益城的弟子已将益城之事全都來信告知過了,也包括太守大人對我百獸山的忠告,我等皆遵令而行,如今徐林身上的蠱毒已除,百獸山的人也都返回宗門,不再幹涉離郡事務。”
洛川擺了擺手道,“興城安南大會之時,我記得真人是做了永昌的道官的,如今孟氏将永昌正統讓渡于我離郡,真人的道官一職便仍是名正言順,應當參與離郡事務的,還請真人不要推辭。”
紅霄子行了個道禮,便幹脆利落的将此事應承下來,“如此,紅霄子便受了太守大人冊封。”
洛川颔首,看向千雪,千雪轉身出了大帳,片刻後便又返回,手中捧了一個紅布遮蓋的托盤,遞給紅霄子。
洛川見紅霄子接過托盤,便道,“此乃離郡冊封道官的印玺、敕令,真人可一遍帶走。”
紅霄子接過托盤,也沒有掀開紅布去看,而是看向洛川道,“太守大人,如此,便讓我走?”
“自然,”洛川伸手做出個請的姿勢,微笑道,“雖說沒有設宴款待真人終是失了待客之道,但如今乃是行軍中途,南面局勢不明,時間緊迫,還請真人見諒,待到凱旋北歸之時,晚輩定再邀請前輩至益城重聚,”他像是忽的想起什麽一般指了指影子,“另外還要謝過前輩贈送的法寶,晚輩十分喜歡。”
紅霄子順着洛川所指去看了看影子,再将目光投回到洛川臉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太守大人此番南下河玉城......有幾成把握?”.
洛川笑道,“真人,便是軍神複生,也不敢說這天下有必勝之戰,何況相比南夷三大宗門,我離郡畢竟仍是處于劣勢一方,但河玉城于我離郡而言事關重大,晚輩勢在必得。”
紅霄子緩緩點頭,“我此次前來,見這沔津城内有蒼顔劍宗和聽風閣的人,唯獨不見遊仙門人,可是太守大人未曾邀請?”
洛川搖頭,“前些時日妖夷獸潮沿伏波山脈北上奇襲離郡古道,仙遊子前輩率遊仙門弟子死戰一場,有些損傷,故而不曾前來。”
“哦,”紅霄子微微蹙眉,“既如此,百獸山如今也是離郡境内宗門,我亦是離郡道官,太守大人何故獨獨不邀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