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量驚人,勢不可擋。
就躲在一堆石塊之中的土山,從石塊縫隙之中看着頭頂上不時被掠過的鳥雀遮蔽的光影,驚駭得面如土色,而就在他面前蹲着的天真小道童,卻隻在看遠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好似倒映着極遠處的一切景物,以及那些景物之上,一些虛無缥缈,似乎本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擡頭看天的土山有些慌亂的伸手拍了拍天真,拉扯着他往巨石旁的黑洞裏去。
天真沒有說話,跟着土山遁入地下深處。
土山一路向下将土石排開到兩邊,卻是越來越吃力,等到再也排擠不動,才終于停下,借着四周泥土裏一點殘存的土系光芒,緊張的抿着嘴對天真搖了搖頭。
天真點頭,一樣抿起嘴,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地之上漸漸傳來震動的聲音,好似真的有浪潮湧動一般。
土山和天真兩人待着的狹小空間四周,以及頭頂上的黑漆漆的洞壁,有塵土一點點的落下,落在兩人的頭上臉上,兩人也不敢去拍打,他們低着頭,不知各自在想些什麽。
潮水湧來得越來越兇猛,大地的震動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土山不禁有些擔憂的向上看了看,擡起一隻手,有心将頭頂的黑洞彌合,又擔心此時動用妖氣會驚動外面萬一存在的大妖,猶豫着不敢動手。
天真則低着頭好似敲木魚一般,用一根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自己的另一隻手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土山一顆心跳動得劇烈到了極點的時候,來自四面八方的震動聲終于開始減弱,土山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擡起頭又想要去彌合那黑洞的時候,卻被天真一隻小手抓住,對他搖了搖頭。
土山便就做罷,又是良久,當大地重歸甯靜,黑漆漆的洞口也不再落下灰塵的時候,土山耐不住的站起身來,又被天真抓住,沖他用力的搖了搖頭。
土山一驚,擡頭看一看那黑漆漆的洞口,又彎下腰湊到天真耳邊輕聲道,“過去了,都過去了。”
天真擺了擺手,雙手比劃出個大大的意思,土山先是一愣,随即一驚,想要再問,卻發現自己的問題似是哽在了喉嚨裏一般,發不出聲。
好似已有一座大山壓在自己身上一般,窒息。
時間慢慢過去,狹小的空間裏,寂靜得兩人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又不知過了多久,天真才緩緩開口,聲音小小的,“該是真的過去,走遠了。”
這一次反倒是土山擺了擺手,硬是拉着已經起身的天真又在洞裏待了許久,才慢慢吞吞不情不願的拉着他往上升。
等到二人重新回到山腰上那大石頭旁的碎石下的空洞,四周早已寂靜如初,土山仍是小心翼翼的從石頭縫隙裏往外看,什麽異常都沒有。
好半晌,他才揮一揮手,碎石滾落,露出一個可供一人通過的口子,自己先一步探出腿來,慢慢的試探了半天才放心大膽的走出來,朝着南方那一片目力仍舊可見的煙塵帶看去,不敢發聲。
天真從土山身後擠出來,先去看的卻是山谷北方,而後看向南方,喃喃道,“爲什麽會這樣呢......?”
土山聽到天真說話,頓時一驚,看一看四周沒有任何異象,又才反應過來他的話,不禁蹲下身子壓低聲音問道,“說什麽呢?”
天真指了指山谷之中,“方才我們在下面,那裏一片死寂,而且草木狼藉,本來也不像是太正常的樣子,而且還有不少腳印和什麽東西拖拽的痕迹,顯然是有獸潮從南往北通過這裏,我當時還覺得奇怪,怎麽這麽快就會有這麽多野獸從南面往北面走到這裏來了,現在更奇怪了,這獸潮從南往北走的痕迹都還沒有褪去,應該是剛過去不久,怎麽這又有獸潮從北往南回來了?”
土山看了看南面,又看了看北面,壓低聲音道,“如今河玉城丢了,這伏波山脈不都是六大宗門的,還不是想怎麽調動怎麽調動,有什麽稀奇,許是到了北面被太守大人他們打回來的,”他拉扯了一下小道童的胳膊,催促道,“我們得走了,這伏波山脈如今太過危險,後面露頭的時候都要少些,還得避過這群獸潮,你想救你師傅,就得跟着我在地下多忍耐着些。”
天真還是看向南方,“總覺得哪裏不對呢,”他回頭看向土山又問,“山叔,這一波獸潮,數量可算龐大麽?”
土山此時已經有些焦躁,他一邊起身看向四周靜悄悄的峽谷,總覺得哪裏都不對,一邊将聲音送入天真的耳中,“大略來看不算多也不算少吧,但這可是伏波山脈,畢竟不是十萬大山,就又還算不少,不過......”
“不過什麽?”天真睜着一雙大眼睛,明明稚氣未脫,卻偏偏更像是兩人之中做主的那個。
土山道,“不過它們走得不快,很不快,照理說這伏波山脈比之十萬大山而言,雖然山要更加高聳挺拔,但山勢要更簡單,山谷也要更寬,百獸行走其間應當更快,但看方才那獸潮通過咱們這一處所在的時間來看,實在比十萬大山裏還要慢上不少,不過許是打了敗仗,也沒什麽怪,”他一邊說着一邊有些忍耐不住的拉了天真往碎石堆裏去,“說這些做什麽,你不是說這裏面有大妖的,他們尚未走遠,咱們若是被大妖發現,那就是個死字。”
天真被他拉着進入碎石堆,仍是道,“這麽大的獸潮往南去,不會是給太守大人找麻煩的吧。”
土山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天真,這一次忍不住用手指在他腦袋上點了點,“太守大人是什麽人?身邊高手如雲,智者如雨,啥時候也輪不到咱們兩個替人家操心,你還救不救你師傅?!”
“救,”天真認認真真的回望,然後道,“但太守大人那邊,咱們既然看見了,也得給他報個信兒才行,山叔,你身上可有什麽傳信法器?”
土山低垂的眉毛竟都能倒豎起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喊道,“我是個什麽東西?我不過是個想着跟那老道士到人族地界上混日子過的小妖,誰會給我什麽法器?!”
天真小而濃密的眉毛皺在一起,半晌不語。
土山看他這模樣,不知怎的又狠不下心,便又看向四周,稍稍壓低了聲音問道,“咱們到底要去哪裏?”
天真緩緩擡頭,終是看向了東南方,“河玉城,南!”
「八百章了,有好多話想說呐,但...等一千六百章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