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未抵達興城,還隻是遠遠的,隐約可以瞧見興城的輪廓的時候,影子便已先一步發現了雲百樓的蹤迹。
就在前方二裏之地,那條筆直寬闊的官道之上,雲百樓與褐袍女子兩人站在路中,負手而立,正在等人。
洛川也立刻就明白了,雲百樓孤身前來等候的人,自然便是自己。
洛川擡手握拳,整支離郡輕騎便緩緩停下。
影子馬上猜到了洛川的想法,看向他道,“雲百樓詭計多端,這裏畢竟已屬興城範圍,若他設伏于彼處,而你如他所願單刀赴會,恐怕發生不測。”
一旁正在看向遠方的蘇一鳴聞言應道,“确實如此,陰靈既然已經入了興城,雲百樓也已經出現在這裏,如影大人所慮之風險就是極大。”
洛川問道,“可有感應到大軍埋伏或者強者設伏的痕迹?”
影子搖頭,“但難保陰靈沒有什麽隐藏氣息的陣法或者寶物,就如千雪那支手镯一般。”
“廣郡雖富,想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搞出許多那樣的東西,”洛川微微一笑道,“雲百樓這是要試一試我的膽氣,以及此番與他聯手的誠意。”
處于一衆望川劍修之前,幾乎是如今這支離郡輕騎真正箭頭的常禦風回馬
望來,勸道,“太守大人非是江湖豪客,沒必要如人所願。”
“若是平日他處,如常真人所言也無不可,但今日此時,眼看着這一座零落不堪的永昌,南夷之禍迫在眉睫,”洛川看向興城方向,“我必須要回應他的這份誠意,”他看向影子,“就算咱們仍是打不過她,總歸跑得過吧,何況那雲百樓不過是個一境的修煉者,而我已是五境。”
影子搖了搖頭,卻夾了夾馬腹,驅馬與洛川并行,“在上三境的眼裏,五境與一境的差别真的不大,但你若真要獨去,我便随你去。”
常禦風亦道,“我也随太守大人過去。”
“不必了,他們兩個人就敢等在我離郡輕騎的面前,咱們也便兩個人過去,”洛川看向常禦風微笑道,“常真人,不過二裏之地,于你而言眨眼可至,又有什麽所謂?而且離郡輕騎加速沖鋒,也總需要這二裏之地,若那雲百樓真有什麽埋伏,你等就沖過去救我便是,我很曉得,眼下的我,确實還死不得。”
常禦風不複多言,隻是拱了拱手,其餘一衆望川劍修也各自拱手,唯有與洛川最爲相熟的常五溪想要開口再勸,卻被身邊的大修士項懷真伸手攔下。
洛川灑然一笑,駕馬前沖,與影子兩人兩騎并排前奔,頃刻間便已到了二裏以外。
洛川拉住缰繩,伸手輕拍胯下黑馬的脖頸,安撫這匹被他一路壓制速度明顯意猶未盡
的良駒,等到黑馬打一個響鼻搖擺了一下腦袋,才翻身下馬,就那樣牽着缰繩朝不遠處的雲百樓走去。
影子在一旁卻在慣常相反的方向下馬,牽着缰繩與洛川并肩而行。
雲百樓就那樣負手而立,一身白衣,在秋風吹拂下微起波瀾,他眼角帶笑的看着洛川,一昂下巴道,“洛川弟弟,雖然本也是猜到了的,但你真的這樣來了,我還是忍不住感到欣慰,你就該當是有這般膽氣的,如此,方才像是月姨的孩子。”
洛川一時間被這樣的一句話噎得,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雲百樓也不尴尬,仍舊是那般姿态,見洛川停在三丈以外站定,便主動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了些,“原本,我要說的話,那位蘇先生應當已經與你說過了,但你今日既然親自前來,我便再說一遍,我願出兵一萬并糧食五十萬石,以及金劍門護官二十人,交給你,去收複河玉城,”他稍稍偏頭,“大概是要去收複,河玉城的吧。”
洛川點頭問道,“兄長似乎并不相信我此番南下能收複那河玉城?”
雲百樓也點了點頭,“若是河玉城尚未淪陷,或者已然淪陷,但其下大陣尚未被毀,我相信以你的決心,當有可能将之收複,但如今......恐怕不能。”
“若我可以呢?”洛川看向雲百樓,“若我一番苦戰真的将河玉城收歸人族之手,永昌最後的這三座城,千萬百姓
,自此便就都歸了離郡,兄長以爲如何?”
“那便是洛川弟弟自家的本事了,與我何幹?”雲百樓笑着看向南方,“隻是希望你可以将我廣郡那一萬精銳當做自己的士卒看待,他們可以戰死,抗夷嘛,死光了我都可以接受,但,不要讓他們死得不值。”
“兄長放心,”洛川的目光也随着雲百樓一起看向南方,“洛川想要的一切,都會堂堂正正的去拿,将我人族士卒的命拿去送給南夷,這種事情,我做不了。”
“哪怕将來的某一天,他們會朝你揮劍?”雲百樓似笑非笑的看向洛川問了一句。
洛川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那就揮來,我接着便是!”
雲百樓哈哈大笑,以至于到了後來,竟伸手擦了擦眼角,“少年意氣,果真是少年意氣,不過洛川,我信你了,”他轉過身去,雙手負後朝遠處走,以整座興城作爲背景,對洛川道,“我會去信一封給孟嬌陽,讓他降你,你若真的有機會收複河玉城......那便就是你的,離廣之争,總該如你所言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結果,才對得起你我之間,以及你我母輩之間的一番情誼。”
洛川看着雲百樓和那褐袍女人漸漸走遠,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踏實,忍不住就沖着他喊道,“兄長,無論将來如何,洛川自河玉城凱旋之日,當在這興城之前,與兄長再飲一杯酒!!”
雲百樓頭也不回的揮
了揮手,沒法将聲音送得這般遠,卻仍舊讓洛川可以聽到,“廣郡南下的五十萬石糧草裏,不會有一粒沙。”
兩人好像各說各話,卻又似都讀懂了對方,洛川目送那兩個身影遠去,良久,直到快要看不真切,他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一甩馬鞭,喊了一聲,“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