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齊看向洛川,面有憂色,影子和始終面色冰寒的千雪則走上前來,看着洛川懷中的劍匣。
洛川将劍匣重新放回面前的石桌之上,把匣子打開,伸手輕觸匣中的漆黑飛劍上,赤色的真氣沒入其中,漆黑飛劍好似感應到了主人的号召,頓時出鞘寸餘,劍氣寒光四射飛散,嗡鳴不已。
洛川又并指掐訣伸手一抹,漆黑飛劍“噌”的一聲入鞘,複歸甯靜,好似一柄最最尋常的長劍,“說起來,我也是在身爲公子的時候得到了這柄劍,那時候的我可沒有想過日後會成爲一郡太守,但偏偏登位的人就是我,若說這柄飛劍能助人成爲諸侯,恐怕言過其實,但要說冥冥之中它亦會擇主,也不能說全沒道理,”他一邊說着,一邊将這柄劍從劍匣裏取了出來,往腰間懸挂。
思齊連忙拉了一下他的手道,“公子,這劍太過邪性,曆任主家都沒什麽好下場,你如今既已有了可用的極品飛劍,何必非要用它?再不然......”她從懷中取出一柄貼身收着的極其短小,如同碧綠柳葉的飛劍,遞到洛川面前,“再不然你用這個,這柄諸侯之劍,讓我來用!”
洛川掙脫思齊的拉扯,仍舊将漆黑飛劍别在自己腰間,就挂在木柄飛劍的下方,兩劍并排,偏頭斜了思齊一眼道,“你沒聽前輩說嘛,隻要找到了與之匹配的劍鞘,這便是一柄王品飛劍,王品!我可舍不得與你換。”
思齊皺着眉抿着嘴,卻也沒有胡攪蠻纏,隻是瞪着洛川腰間的漆黑長劍,不知在想些什麽。
洛川擡頭看向銀匠,江湖氣的拱了拱手道,“多謝前輩相助了,不過晚輩還有一問,這柄飛劍‘劍氣自煉’應當是無時無刻不在進行,這劍鞘畢竟不是原配,眼下可以容納的劍氣極限大概是多少?”
銀匠搖頭,“這個就要你來注意了,但以我這幾日的觀察,極限當在一個月左右。”
洛川又問,“那要如何知道已在極限?”
銀匠道,“到了極限,劍氣當會溢出,屆時飛劍會不安顫鳴,出鞘又入鞘,反複不休,你隻需控制飛劍一次性多出鞘幾寸,将積累的劍氣釋放一些,便就又能緩上幾日,大概如此。”
“如此便好,”洛川伸手拍了拍腰畔的漆黑長劍的劍鞘,而後看向銀匠道,“前輩,晚輩最後還有一事相告。”
“太守大人請說,”銀匠道。
洛川側頭看一眼影子,而後回望銀匠,“影有些事情,需要離開幾天,這幾天我請了南風前輩與望川劍修常禦風前輩入宮做客,想着與前輩說上一聲。”
銀匠随着洛川的視線看一眼影子,便也知道了其中緣由,隻是聽到他說“南風”二字,才顯得有些猶豫道,“不若太守大人在府宮前宮随便給我安排個住處,我到府宮住幾日吧?”
“沒關系,左右不過幾天時間罷了,”洛川笑着擺手,而後再度江湖氣十足的朝銀匠拱一拱手,轉身告辭而去。
一衆人重又上了那輛樸素馬車,一路穿過大街小巷,最後仍舊從府宮偏門返回。
這一次馬車沒有一路深入,而是就在府宮内部主路上停下,洛長恭默默的看着高士賢帶領一衆不知等候了多久的宮廷侍者和護衛圍攏過來,沒有動作。
高士賢等人也隻是靜靜的候在馬車四周,沒有說話。
車廂門簾掀開,洛川坐到洛長恭身邊,見後者疑惑的看了過來,洛川才一笑道,“替我陪影大人走一趟吧。”
洛長恭一怔,随即跳下馬車回身行了個軍禮道,“屬下遵太守令!”
洛川伸手,洛長恭将手中的馬鞭遞了過去。
洛川将馬鞭拿在手中揉捏了一下,道,“去了蒼顔山,與人說話之類的事情,你便替影大人去做,其餘的事情不必擔心,我已與老掌教說過了,會有人安排,”他扭頭看洛長恭笑道,“你之前便與我說快要破境,這一次去了蒼顔你且試試,若機緣到了,那便最好,若機緣未到,也不要強求,雖然公子我如今在修煉上暫時走到了你的前面,但總又不會嫌棄你。”
洛長恭緩緩低垂下目光,沉聲道,“是......”
“去吧,”洛川一甩馬鞭,馬車便緩緩往府宮後宮的方向駛去,高士賢等一衆人小跑着跟在馬車四周,讓這情景看起來頗爲怪誕。
洛長恭站在原地,望着馬車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挪開目光,直到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走吧。”
洛長恭連忙回身,就看見影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後,他一低頭就要見禮,卻被腳下一股巨力承載着直沖天際,那種速度,即便以他四境圓滿的力量,都忍不住駭然,眨眼間便沖入雲霄,不見蹤影。
另一邊洛川駕車沒有走出多遠,馬鞭就被車廂裏鑽出來的思齊奪了過去,思齊坐在他的身邊,一邊架車一邊抱怨道,“那柄詛咒之劍,如今也不過極品,我與你換的這一柄也非凡品,你何必非要用那一柄?你若擔心我用出什麽岔子,咱把它丢回私庫裏去,誰都不用就好了嘛。”
洛川聞言不禁啞然失笑,他将雙手枕在腦後,靠在身後的車廂壁上,一邊想着些事情,一邊随口答道,“你真以爲區區一柄極品飛劍,或者至多不過是王品的飛劍,就能左右一地諸侯,甚至是大鼎唯一一位攝政王李光正的命運?”
“不可能的,”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就算是聖兵也絕不可能的,是這柄劍的持有者,爲它塑了名,而非它,改變了他們的命。三百年前,那李光正既然坐了這攝政王的位置,又做了那許多的選擇,最終的結果就已經是注定的。至于說那兩個似乎下場也不怎麽好的諸侯,呵呵,大鼎過去這三百年裏,諸侯之中得善終者,能有一半否......?”
思齊聞言不說話了,隻是将懷中那一柄柳葉拿出來,用手輕輕的摩挲了幾下,看一眼洛川之後,又将它珍而重之的收回懷中,“此次前往河玉城,你帶上我吧。”
洛川道,“你傷未好透,再在離城待一陣子吧,每日裏還能去軍務處學習軍法布置,還能陪一陪江伯,多好。”
思齊不說話了。
洛川察覺到她的反應,扭頭去看,“咋了?”
思齊搖了搖頭,“跟着你南征北戰,我會覺得四境也不再遙遠,可待在離城,每日裏安逸舒服,甚至于能在火梧桐下修煉,我卻覺得四境,反而遙遙無期了......”她扭頭看向洛川,眼眶微微泛紅,“公子,我不是拖累......”
“你當然不是,”洛川眼看着思齊兩行眼淚嘩啦啦留下來,便有些受不住道,“好吧好吧,你跟着走就是了,”他偏轉頭去,看這太守府宮裏的紅牆青瓦,“雖說是行軍打仗,但身邊沒個習慣的自己人,少爺我也多少是有些不得勁兒的。”
思齊聞言立刻便破涕爲笑,拉扯了一下洛川的袖子,“太守大人一言既出,可不準反悔,江伯那邊你要去說的。”
原本就有些郁悶的洛川,聽到思齊說起那個名字,頓時更加郁悶,輕歎一聲,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