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官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小聲的談論着,有種肅穆又冷清的氣氛。
相比較一年前,如今能夠參與朝會的官員,人數上确實增加了不少,不少年輕的新面孔甚至是第一次參加朝會,但事實上,各部府衙仍舊長期處于缺人的狀态,以至于各地區許多事務都卡在離城各部府衙的案幾上,進展緩慢。
這一年,因爲有了文武舉的存在,離郡新增的官吏人數,便是放之整個大鼎範圍,也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可即便如此,官吏的選拔和任用,仍舊遠遠跟不上離郡當下的需求。
随着過去一年離郡對外的擴張之戰,離郡實際掌控的領土面積較之一年多前增加了近乎一倍,若是計算耕地面積,則這一比例還要超過一倍,而計算人口,将這一年多時間裏大量到來的流民都算上,幾乎就要讓離郡的人口翻上一倍。
這樣的巨大變化是離郡過去九百載都不曾有過的,會爲府衙上下的官吏們帶來怎樣的管理缺口和治政挑戰,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三倉之地和安陵這樣的新得之地,大大小小紛紛擾擾的難題,全都要經由離城各部府衙給出答案,巨大的工作量所需要的官員缺口便十分巨大的,尤其在年輕的太守大人經常會禦駕親征的情況下,消息傳遞和溝通的成本還要變得更
高。
甯靜的清晨,就在朝臣官員們争分奪秒的忙碌中過去,等到太陽初升,太守府宮的大門緩緩打開,所有人的議論便都戛然而止。
朝臣們分爲文武兩列,按照官職排序站好,并在數名宮廷侍者的引導下進入府宮大門,一路沉默着前行,讓這樣的氣氛越加肅穆。
穿過空曠而寂寥的廣場,在四周整齊列隊的宮廷護衛們的注視下,官員們依次跨過正殿的門檻,在大殿中央安靜等待。
沒有過了多久,随着宮廷大侍長高士賢的唱喏,離郡太守洛川便在群臣朝拜的聲音中從府宮後方大步走入,穩穩的坐在上首高處唯一的寬大寶座之上,朗聲道,“諸卿起身。”
群臣謝禮的時候,洛川卻在文臣一列隊伍的最後方,看到了一個許久不見,卻讓他倍感親切的身影,隻是對方不敢擡頭看他。
洛川看一眼司農主官陳雨,而後對群臣道,“今日朝會還是老樣子,先說各部這些日子裏積壓待辦的事務,分緊急與重要者優先。”
話音剛落,文臣序列之中司戶主官公孫潤澤便飛快的出列奏事,“啓禀太守大人,近些時日湧入我離郡的流民數量不斷增多,關于編民入戶一事,若始終遵循舊例,則司戶府衙壓力太大,尤其是三倉之地,流民數量之巨遠超往年,恐難完成。”
洛川心中一動,已經明白了司戶府衙的難處,問道,“公孫大人可有解決辦法。”
“有!”公孫潤澤飛快道,“臣等以爲,流民湧入數量太多,流動性又太大,若一律編入離郡民戶,不但帶來記錄難題,後續的安置也會變得困難,不若單獨爲流民開啓臨戶,作爲離郡臨時人口的憑證,如此一來,軍務處、各方戰場若有戰事征召所需,又或者各地各府衙有臨時用工所需,皆可以優先面向此類人口,不但流程簡單,還可以解決一部分流民安置問題,此法已與郡丞、郡尉兩位大人有過商讨,皆以爲可行,還請太守大人定奪。”
洛川低頭沉思,整座大殿便也安靜下來,片刻之後,他擡頭道,“臨戶确實可以解決當下流民大增的問題,但對于長期管理而言卻有不利,此法作爲臨時辦法暫且推行,推行過程中司戶府衙上下要關注各地臨戶後續安置和治理的結果,随時上報,等到流民湧入的速度減少之後,臨戶還需有過渡爲民戶的辦法。”
公孫潤澤行禮稱是,然後退回到文臣隊列之中。
洛川又看向郡丞窦秋實道,“窦大人,相比較離郡舊土以及三倉之地而言,安陵各城都可算是地廣人稀,尤其是甯河以西的鹿頭城一帶,明明土地肥沃卻少人開墾,流民遷入雖然勢必會在短時間内帶來治理上的麻煩,但于長遠而言,卻是必須要做的事情,這其中流民轉運之類的難處,可以讓鄭倉沈誠,川梁李牧以及柔城陳敬之方面予
以協助。”
窦秋實躬身稱是。
洛川這才重新看向四方,還不等他視線落在實處,便又有一人踏出隊列,卻是司吏主官周仲青。
周仲青到底老沉持重,不慌不忙的行禮奏事,“啓禀太守大人,自今春文武舉後,選拔文武人才共計兩百三十六人,至今已全部任命完成,然文武舉選才武多而文少,以至于當下離城各部府衙乃至于各地方府衙,尤其是三倉之地和安陵各城府衙官吏缺口仍然巨大,臣與郡丞和郡尉大人商議,有法兩條,其一,在今秋再開一次文舉,以快速舉才彌補官員缺口,其二,則是遵循舊例,以各部官員察舉之制,臨時選拔一批人才,請太守大人示下。”
洛川再一次陷入沉思,不由得靠到寶座椅背上,以手撐腮。
朝堂之中卻悄悄起了些變化,位列靠前的朝臣一個個安靜等待,位列靠後的官員之中年輕些的,卻是忍不住交換不安的眼神,若說先前司戶主官公孫潤澤的奏事顯得過于急切而對太守大人有些不夠恭敬的話,這司吏主官周仲青的表達甚至已經可以稱得上僭越,哪裏有朝臣奏事之前就已經替太守大人做了決斷,隻是讓太守大人選的道理?!
可洛川卻似乎半點不惱,沉思片刻之後道,“文武舉士,一年一次這樣的頻率已經不低,隻是眼下我離郡向前的腳步太快,顯得舉才速度慢罷了,一年兩舉還是太過了,
眼下既然官吏人才缺口仍舊不小,便遵循舊例,以各部官員察舉,臨時選拔一次,司吏府衙盡快羅列有察舉之責的官員名單,交我确認。”
周仲青躬身行禮,“臣,謹遵太守令。”
洛川再次看向四方,道,“下一個。”
話音一落,最讓洛川感到頭疼的人便終于出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