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獨立于院中一株古槐樹下,羅江則站在院落的另一邊,時不時看一眼這邊。
秋雨之後有了一絲寒意,當離城的絕大多數草木都還綠意盎然的時候,這一棵年紀不小的槐樹已經落盡了樹葉,隻留下它漆黑細密的枝丫,好像朝天鋪開的網,一襲白衣的千雪站在那裏,像一束光。
就在羅江糾結半晌正要往千雪這邊邁步的時候,卻猛然回頭看向了身後密室的方向,在那裏,火系天地之氣開始劇烈的波動,緩慢的聚集,“這是......又怎麽了?!”
“影大人在裏面,”千雪也是詫異回頭,可在看到羅江要重新返回密室的時候再次開口阻攔,“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要貿然闖進去,以免牽扯他的精力。”
這一次羅江邁出去的步子立馬又收了回來,可是看向密室那邊的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擔憂,“這莫不是要突破瓶頸?!這也太亂來了,太亂來了!”
千雪同樣盯着密室的方向,聲音平靜,“他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已經掌握了空冥靈火,他就沒有理由急于在此時突破,而他既然這樣做了,定有他這樣做的理由,你應該相信他的判斷,”她沒有看向羅江,而是又一次重複了先前的話,“他不是小孩子了。”
羅江默然,臉上表情說不清是悲是喜,視線卻始終無法離開密室的方向。
然後,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偏院之中。
其中一個中年漢子灰布短衫,皮膚黝黑,正是銀匠,另一個華服折扇,卻是南風。
銀匠出現在羅江身邊,瞪着眼睛看向密室的方向問道,“太守大人順利掌握了空冥靈火?這......就要突破到凝神五境了?!”
羅江先是一驚,在看清來人之後忙又問道,“确已掌握了空冥靈火,先生以爲他此刻突破有何風險?!”
銀匠撓了撓頭道,“前些時日見到太守大人時,我便感覺他神魂飽滿,真氣充盈,該是隻需一個機緣就可以随時破境的分神巅峰氣象,但方才他與我說了些事情......”他瞥了一眼另一邊樹下的那人,然後看向密室方向的目光中就明顯有了些詫異,“是以我才有些奇怪,便是掌握了那空冥靈火,也該要些時日恢複,還是說太守大人另有什麽恢複神魂的丹藥或者寶物?”
“沒聽他說起有這樣的東西,”羅江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輕歎一聲又道,“倒是真有些什麽也不稀奇,天知道他又在哪裏得了什麽東西,就算有了何種丹藥寶物,他此時突破是不是也......?”
銀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那密室不知想些什麽,好半晌之後才緩緩道,“有些着急了,說不定神魂受創會越發厲害吧......”他看向羅江問道,“莫非是南疆方面出了變故?”
羅江搖頭,随即又有些猶豫不決的點了一下頭,“他與我說起南疆的事情時總是雲淡風輕,但想來能讓陸将軍都一封封軍報連續不斷的往軍務處遞,情況還是不容樂觀的,可是無論如何心急,也不能在破境這樣的事情上......唉!”
銀匠也跟着歎了口氣,伸手在羅江着甲的臂膀上拍了拍,“當年他爹臨危受命做了太守,我就擔心過于年輕了些,可眼見着他爹登位之後夙興夜寐,忙到在病榻之上咳血都不曾停下,就覺得因爲人家年輕就将人家看扁了實在是大大的不該,如今,他比那時的他爹還要年輕,遇到的局面也比那時候還要麻煩,他壓力大,心裏藏着許多事情不能與咱們說,也是正常。”
羅江聽了銀匠的話,眉毛不由得垂了垂,什麽都沒有說。
另一邊,古槐樹下,千雪和南風的對話卻沒有一句被旁人聽了去,因爲就在南風出現在千雪身邊的一刹那,後者便已經結印布陣,将兩人隔絕在一座陣法之中。
南風看一眼四周的隔音法陣,然後回望千雪問道,“怎麽?”
千雪此時正在擡頭看天,她将聲音送入南風耳中,“洛川在青城山上突破到分神四境之時......曾經降下天劫!”
“天劫?!”南風明顯被吓了一跳,手中折扇也飛快的合了起來,與千雪一般擡頭去看,隻見湛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彙聚的模樣,不由得撇了撇嘴也将聲音送入千雪的耳中,“他應該已經在突破了,這天上也看不出要來天劫的模樣,當初你們倆在青城山上搞出來那麽大的動靜,誰知道那天劫會不會是沖着風兮崖洞的異象去的,隻不過他剛好在那個時候突破瓶頸,就此背了個鍋罷了,沒聽說過這天底下有誰突破中三境的瓶頸還得挨雷劈的。”
千雪點了點頭,也收回了看向天際的目光,她背對羅江和銀匠二人,嘴唇輕動,“洛川煉化空冥靈火入丹田的時候,心魔詛咒意外被激活了!”
南風眼睛立刻又瞪得老大,然後扭頭看向密室的方向,“然後?”
千雪道,“然後他忽的失神了兩息,繼而醒來,心魔詛咒被瞬間壓制,他也順利将空冥靈火納入了丹田氣海!”
南風狹長的雙目微微一眯,嘴唇微動,也将聲音送入到千雪耳中,“你是說他先壓制了心魔詛咒,然後,才将空冥靈火納入丹田氣海?!”
千雪鄭重點頭,然後緩緩道,“他很可能就是......是我狐族的錦囊中人!!”
“血脈稀薄之人可得聖血......血脈稀薄之人可得聖血......”南風的眼眸之中精光閃爍,“你是說他依靠了聖血......才壓制了心魔詛咒?!!!”
“嗯!”千雪看向密室,想了一想之後道,“我将洛川從中京城裏接出來的時候,他還僅隻是個天賦還算不錯的少年,除了是她的兒子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出奇之處,可自打他去了一趟青城山,從風兮崖洞之中出來,我就覺得他似乎有了些不同,不僅僅是妖體帶來的變化,而是一種由内而外的氣勢,與衆不同......”
“我跟着他一路至今,隻有他去南疆那一次我不在他身邊,他其餘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除了從鍾舒夜那裏借來的霸水印章以外,他絕對沒有第二個可以克制神魂攻擊的寶貝,隻有聖血,”千雪皺眉,看向南風,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開口道,“青城山上,風兮崖洞外他突破至分神四境的時候,我曾看到他的眼睛裏......閃過一抹血色!”
南風一驚,看向千雪問道,“此事可有與誰說起過?!!”
千雪搖頭。
南風點了點頭,“包括今日這一番話,先不要與任何人說起,老家那邊......也再等等。”
千雪低頭,“嗯。”
南風又問,“今日在場的除了你以外,還有誰?”
千雪道,“影、羅江,以及......仙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