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經是洛川回到離城的第三天,在經過了幾場大型飲宴以及朝會之後,滿朝文武便都知道了興城發生的事情,郡丞府衙以最快的速度爲郡師、道官和護官發放一應物件,并登記在冊,郡尉府衙則開始不得安甯,各方戰區派駐在離城的軍官們,以及與各大戰區有所關聯的文武官員,爲了那許多中三境護官的歸屬分配,争得不可開交。
郡尉趙無忌和離城将軍羅江的府上,每日裏熱鬧的不可開交。
蒼顔劍宗的年輕女道沒有走,與過去一般留在了洛川這邊,也不再總是跟着他,而是住在了思齊的小院,多數時候隻是修行,偶爾也會禦劍淩空,在思齊小院上方百丈的位置站一站,吹一會兒風,不知在想些什麽。
自打從興城離開,沒有一鼓作氣突破五境瓶頸成爲六境大修士的年輕女道,就像是變了個人,她不再如以往一樣熱衷于修煉,也不像曾經那般心無旁骛,她開始關心起身邊的人,就如思齊這樣,開始關注身邊的事,就像這座太守府宮,甚至樹上的麻雀,或者池塘的荷花。
沒有人知道一趟興城之旅,跟在蒼顔掌教身邊的那幾日,究竟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聽風閣長老風爾也沒有走,隻在第二日,就在郡丞府衙的幫助下,在離城裏以聽風閣的名義買下了一座面積相當不小的别院,并住了進去,按照洛川的說法,十有八九是要作爲聽風閣駐離城辦事處的代表長久的待在離城了。
那别院一應俱全,距離太守府宮又近,哪怕這一次的交易是窦秋實親自出面,宅子的前主人也不願割愛,最後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成交,反倒是那位風爾長老的功勞,據說他親自登門,不但許給宅子的前主人家不菲的價格,還将其一位年輕嫡孫收爲了記名弟子,這才在這樣端的時間内買下了宅子。
那一日與風爾相談甚歡的陸思凡,在宴會結束後便就回了陸府,在這些時候離城内外越來越甚嚣塵上的各種傳言面前,選擇了退避三舍,這兩日既沒有再入府宮,也沒有在任何權貴家族宴請時露面,隻在陸府内寫字讀書,閉門謝客,好像一夜之間又變回了太明城裏那個被鎖在府中的小姑娘一般。
一衆望川劍修也都返回了那座洛氏别院,除了一些火系的劍修會每日入宮去那座偏殿火梧桐下修煉以外,便是秦萬松和常五溪或者長須老道都不會入宮來見洛川,其餘劍修更是基本都在修行,經過了安南大會一場神迹和論道之日的洗禮,劍修們或多或少都有了些不一樣的感悟,個别的甚至因此破境。
不得不說,能在望川之上擁有一座茅屋的道士,不論天賦、機緣還是道性,确實都是極好的。
隻有羅江近來大概是真的不算太忙,雖說礙于規矩沒有直接住在太守府宮,但基本上每天天不亮就要入了宮來,先去給思齊帶一些前一日她想要吃的東西之類,并在那邊陪着坐一坐說說話,再找洛川閑聊幾句,然後才會去巡守城防。
除此之外,整日裏陪在洛川身邊的,一下子竟就隻剩下影子和高士賢了,在這種好像全世界都在忙碌隻有他自己無事可做的情況下,他終于準備對那顆種子下手。
這一日天朗氣清,不能修煉的洛川一覺睡到自然醒,可才睜開眼睛,立刻就給吓得一個哆嗦,因爲一身黑色緊身衣的影子不知何時又站在了他的床邊,正直直盯着他露在外面的左手腕看。
洛川軟倒在床上,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劇烈的心跳,然後才睜開眼頗爲無奈的看着影子道,“這位姐姐,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突然,老是這樣,總有一天要被你吓死了!”
影子伸手指了指洛川左手腕上黑漆漆的毒蛇印記,“你如今不能輕動真氣,可若是做夢,說不得就會引動起來,而在夢中,你甚至無法判斷那心魔詛咒是否已經發動,所以隻能由我看着。”
洛川聞言便有些赧然,問道,“自興城回來的這些日子,難道你每晚都是這樣?”
影子點了點頭,“今日稍稍有些不同,我感覺它似有異動,你......感覺有什麽不妥嗎?”
洛川一驚,擡起手來活動一下,又在床上盤膝閉目感應了一下,隻覺得氣海經脈沒有半點異常,反倒是因爲近期休息得好,内視之時感覺通透異常,幾乎忍不住引動日漸滿盈的火系真氣往那金色的珠簾上沖撞!
他睜開眼睛,搖了搖頭,“沒有什麽不妥。”
影子雙目之中綠芒一閃,然後消失,“你試試動用血瞳自視。”
洛川一怔,随即愈發鄭重起來,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睛裏已經是赤紅一片,他低下頭,緩緩掃視全身,一切都與往日裏看起來沒有異樣,可當他的目光最終移向左手腕時,卻是猛地一驚,瞳孔爲之收縮!
“怎麽了?”影子盯着他的反應,立刻便問。
洛川深深皺眉,他擡起左手腕,翻動着,盯着那黑漆漆的毒蛇印記看,“這毒蛇印記迷漫的黑氣......擴散了......”
“擴散了?!”影子一把抓住他的左手腕,雙目之中綠色的光芒凝實如墨,她将那毒蛇印記反反複複的看了幾遍,仍是沒有看出半點端倪,“如何擴散?!”
洛川面色沉重,又将自己的左手腕仔細看了看道,“似乎是與經脈線路有些關系,又似乎隻是依托于原本毒蛇印記的形态擴散,沒有明顯的規律......”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看向影子,忽的一笑,“這大概就是附骨之疽的感覺了......”
影子雙目微凝,久久不語。
洛川翻身下床,随手用袖子将那毒蛇印記掩上,然後伸了個懶腰道,“無妨,南風前輩不是回老家去問那空冥靈火了嘛,千雪說十有八九是有的,想來也是,她們老家那些人,富有一國,數千年來,天知道積累了多少财富,不過區區一朵靈焰罷了。”
影子仍是不語。
洛川一邊說着話一邊自己穿起衣服,這個世界的華麗禮服,自己穿還真的有些費勁,“千雪這兩天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在不在宮裏,你喊她來吧,今天,我可是将銀匠叫到了宮裏來的,咱們一起,去花園大湖裏,把那東西給它種下去!啧啧,那場面,也應該有些不凡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