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不知道黃高爲什麽突然問這話。
雖然常秘科科長這個位置,他本來就是給黃高留的。
不然張家璇、劉詩園這個選上來的秘書,不論是論資曆還是論實力,誰不比黃高更有資格當常秘科的科長?
但給黃高幹這個科長,是有條件的。
“這黃高如果是個可造之材,我就讓他當個常秘科的科長。若是平庸之輩,我就讓他在常秘科當個普通的秘書,花錢養着他,這樣總行了吧?海莉無非就是想這黃高有個體面的工作。”
這是徐來對艾米麗說過的原話。
先不論黃高可能是個庸才,就算他真是個可造之材,像遲櫻用起來那麽順手,讓他當常秘科科長,也得是兩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不然剛把妹夫安插進去,就讓他當一衆老行政的科長,徐來手下人不服的。
黃高問出這句話,給徐來的感覺便是:其一,他有功利心;其二,他似乎有些急。
于是徐來決定試探一下黃高。
“你想幹常秘科的科長嗎?”徐來問道。
這句話試探的意思過于明顯,所以徐來後面又補充了一句話,“你覺得你能幹好常秘科的科長嗎?”
“當然想,也肯定能。”黃高急不可耐的道,“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徐來後面那句話将他試探的意思隐藏的很好,黃高完全沒有察覺,甚至還以爲徐來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志氣。
所以黃高的膽子不由得大了起來,他大聲道,“甚至我覺得,我不僅要幹科長,還要幹秘書處的處長。畢竟這種重要的崗位還是掌握在自家人手裏比較好。”
頓了頓,黃高又道,“不過咱也不是一點兒規矩也不懂的人,餘清處長沒犯錯誤,姐夫也不好随随便便讓她下來。所以我也不讓姐夫難做,我隻想先當個常秘科的科長。等日後時機成熟了,再當處長,我保證幫姐夫把秘書處看好。”
黃高這些話說完,徐來低頭,緩緩的喝了幾口茶,借此掩蓋閃爍的眼神。
黃高有一句話說的沒錯。
那就是秘書處這種重要的崗位,必須掌握在自家人手裏。
但問題是,黃高和“餘清”,誰是徐來的“自家人”?
這個問題,整個衛星城高層都知道答案。
偏偏,黃高不知道。
幾口茶下肚,徐來才緩緩的道,“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忘記了麽?”
黃高沒反應過來,道,“什麽?”
“工作時間,叫我城主。”
黃高臉上的笑容一僵,然後迅速收斂,連忙道,“明白了,城主。”
“常秘科科長的事以後再說吧,你先回去工作吧。對了,讓張家璇來我這裏一趟。”
……
……
張家璇可是個老秘書了。
他原本就是秘書。
并且,還是遲櫻的秘書。
并且,遲櫻原本不想放張家璇去考試的。
畢竟,張家璇對于遲櫻的重要性,就像遲櫻對于徐來的重要性一樣。
後來考慮到徐來可能比自己更需要優秀的秘書,遲櫻這才放張家璇去考試,她自己去重新選拔秘書。不過饒是如此,遲櫻也爲這事兒跟徐來抱怨過多次。
徐來早便聽遲櫻說過張家璇工作能力如何如何優秀,心态如何如何老成,是以他早就想跟張家璇見見、聊聊了,不過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這不,今天機會來了。
沒多久,張家璇走了進來。
“城主,我來了,請問有何吩咐?”
走進來端端正正的站好了,張家璇目不斜視,淡淡的問道,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味道。
“你原來是李雲海的人吧?”徐來問道。
常秘科的這些秘書離徐來十分接近,經常需要幫徐來處理各種事務,是以徐來自然了解過這些人的背景和履曆。
張家璇祖祖輩輩都在衛星城。
祖祖輩輩,空間裂縫爆發之前,他的祖輩便在衛星城定居了。
從出身上來說,張家璇可謂是個徹頭徹尾的元老派。
但他卻不爲元老派等人所喜。
因爲張家璇的出身雖然是“根正苗紅”,但他卻從不參與到元老派和空降派的鬥争中。
這讓李雲海的手下一直不将張家璇視爲自己人。
李雲海和孔旋照共同執|政的時候,張家璇已經在機關裏工作十來年了,按道理早該提拔上去。但正因爲張家璇不參與兩派鬥争,十多年來,不僅未能晉升一步,反而處處被元老派排擠。
不過這也讓他因禍得福。
由于一直被元老派排擠在犄角旮旯裏面,後面天海城對元老派進行清洗的時候,不僅沒動張家璇,反而注意到了這個犄角旮旯裏的家夥,把他給提拔了起來。
而後,徐來要重建衛星城的行政體系。
那時,像張家璇這般有十多年工作經驗的人簡直是寶貝疙瘩。
于是他第二次被提拔。
并且是被李雲海親自提拔、點名提拔的。
再到後面,衛星城的行政系統形成了利益集團,向徐來逼宮,張家璇不僅沒參與此事,更是從始至終沒有一點兒違法行爲。
衛星城的利益集團被徐來打掉之後,各個行政部門重建,燕钊雖然帶着泗水城衆人暫時頂了上去,但人手還是嚴重不足的。
于是張家璇第三次被注意到了。
這次,他是被遲櫻注意到的。
遲櫻注意到了這位在衛星城行政系統數次大風大浪中始終不動如泰山的老行政,将其提拔到了自己身邊當秘書。
這是張家璇的第三次機會。
第四次機會便是其進入秘書處了。
若非半路殺出來個黃高,徐來絕對是會把常秘科的科長給張家璇的。
即便現在有黃高,徐來也很是中意張家璇。若是黃高後面不争氣,徐來照樣會讓張家璇任科長。
聽徐來問話,張家璇沉默了片刻,旋即卻是否定了徐來的問題。
“城主說錯了,我是衛星城的人,不是李雲海的人。”
張家璇回答的不僅沒有任何問題,反而完美無比,完全避開了他出身的問題。
他“根正苗紅”的出身,放在元老派中是“根正苗紅”,放在徐來這裏自然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不過,這完美無比的回答,卻給徐來提供了追擊的機會。
徐來繼續問道,“那麽現在呢?你是衛星城的人?還是我的人?”
徐來這話一問出口,張家璇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然後,他立刻就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
……
張家璇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一下。
他并不是甘于庸碌。
否則徐來先前在全城公職人員裏選拔秘書,張家璇也不會主動報名了。
他瞬間便意識到,這次機會,與前面的四次機會都不一樣。
前面四次機會對他而言都是量變,而這次機會,是在多次量變後的質變。
這個機會他若是把握住了,可能直接成爲徐來的心腹。
所以,城主的這個問題,我究竟要怎麽回答?
張家璇心裏盤旋着,他并不願意失去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按道理來說,他應該立即、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是城主的人。
但張家璇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
因爲前面他才說過,他是衛星城的人,不是李雲海的人。
此時他言論若是自相矛盾,等于否定他自己。
爲了讨好徐來而否定他自己,張家璇覺得徐來心裏勢必會低看他一籌,甚至也會否定掉他。
但如果還像先前那樣說他是衛星城的人呢?
這樣說張家璇自然不會被徐來否定,卻會徹底失去成爲徐來心腹的機會。
張家璇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處境。
他咽了一口唾沫,縱然是深秋,後背和額頭也因爲過于緊張開始溢出汗水。
面對張家璇的窘迫,徐來則是顯得很有耐心,他故意不看張家璇,不給張家璇壓力,然後點了一支煙,悠然自得的抽了起來。
徐來抽了兩三口之後,張家璇重重的一咬牙,道,“現在,我是城主的人。”
徐來似笑非笑,道,“你剛才不是才說,你不是哪一派的人,而是衛星城的人麽?”
張家璇猜的不錯。
徐來果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隻是張家璇已有了準備,他不慌不忙的道,“若城主英明,城池有發展的希望,那我自然是追随城主,爲城池的發展盡我的一份綿薄之力。若城主昏聩,甚至沒有城主,隻剩派系鬥争,那我自然是明哲保身,作壁上觀。”
說完,張家璇坦然看着徐來,與其對視。
雙方對視了數秒之後,徐來緩緩的道,“很好,那麽現在,你爲城池盡力的機會來了,我需要你去完成一項任務,這項任務非常艱難。”
……
旋即,徐來将胡文靜缺少秘書、司機一事,以及胡文靜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爲原原本本的跟張家璇說了一遍。
聽完,張家璇并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隻是沉聲道,“所以,城主是打算派我去給那位祖宗當秘書還是司機?”
徐來敲了敲桌子,道,“不管是秘書還是司機,這都不是個好做的差事。那位二首喜歡被衆星捧月,喜歡被伺候,這意味着她實際上并沒有把她的秘書當成秘書,把司機當成司機,而是當成下人。”
“同時,二首又是來監督衛星城的,你過去之後,她必然會想着從你嘴裏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當然,她可能并不會像我說的那麽直接,而是用一些手段。比如說畫餅、色誘等等。”
聽到“色誘”這兩個字,張家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道,“色……色誘?”
在衛星城行政系統中沉浮十幾年,張家璇什麽事情都見過。别說色誘了,更離譜的事他都見到過。
但像胡文靜這種從總部直接空降下來的二首也需要用到色誘這種手段,他便感覺無法理解了。
徐來又敲了敲桌子,道,“我并不是說她會對你用這個手段,而是說有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