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呼喚,張春麗如夢初醒。
她耷拉着的眼皮擡了擡,嘴唇也動了動。
然後,張春麗無比痛苦的說出了一句讓徐來五雷轟頂的話。
“雲雨神,它……它……它被……被斬首了。”
……
……
雲雨神當然沒有被斬首。
神因信念而生,隻要有人信奉它,它就不會“死”。
但雲雨神确實又被斬首了。
在倩倩的夢中。
沒錯,張春麗在對倩倩所做的噩夢進行蔔卦後,得到的結果是,鬥毆的兩男子,一人爲神靈化身,一人惡靈化身。
空手的男子是神靈,便是雲雨神。
持械的男子爲惡靈。
但具體是什麽惡靈,張春麗算不出來,因爲張春麗的法力不夠。
準确的說,是因爲雲雨神衰弱了,所以張春麗能從雲雨神那裏“借”到的力量不夠了。
于是,張春麗不僅沒算出持械男子是什麽惡靈,還受到了反噬,噴了一大口血。
張春麗艱難的說完,也隻覺得口幹舌燥,滿頭大汗。
“這……或許隻是場夢吧!”徐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句話看似是徐來在安慰張春麗。
實際上,徐來是在安慰他自己。
張春麗擔心雲雨神的安危,徐來比她更擔心。
張春麗目光死灰,臉色蒼白,艱難的搖了搖頭,“沒那麽簡單,倩倩被惡靈附身過,還是通靈體質,不能以常人度之。我倒覺得,這更像是在預示着我們……”
“預示着我們什麽?”
張春麗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晌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似是心有顧慮。
“那現在怎麽辦?”徐來扶住張春麗,讓其坐了起來,卻發現對方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徐來從未見過張春麗這種模樣。
即便是昨晚,他們遇到嬰靈和鬼母靈兩隻惡靈襲擊的時候,張春麗也沒有這般失态。
張春麗死死的抓住徐來的手,直勾勾的盯着徐來的眼睛,半晌後才吐出一句話。
“去……去,你們去……阻止倩倩。”
“我們不行!”徐來急的滿頭大汗,“倩倩現在十分反感我們,我們若是自行前往,怕是會被村民直接打死。”
張春麗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等……等我……喘……喘口氣”張春麗艱難的道。
這一等,便是一二十分鍾。
一二十分鍾後,張春麗的臉色好看了不少,呼吸也均勻了下來。
于是,徐來等人遂跟着張春麗,前往王祭祀家。
……
……
王祭祀家在村子東頭。
張春麗說,王祭祀真名王磊,成爲祭祀也不過才十年不到。
在一始村的諸多祭祀中,王磊是成爲祭祀年頭最短的一個祭祀了。
如果祭祀也有着像突變者一樣的等級劃分的話,那麽不管是從“法力”上來說,還是從“經驗”上來說,王磊都應該是一始村最低級的祭祀。
那麽倩倩又爲啥要找這麽個最低級的祭祀呢?
原因很簡單,一始村目前的這幾個祭祀裏,隻有王磊,
曾爲别人舉行過通靈儀式。
張春麗的精力還沒完全恢複,所以徐來便讓王重功背着她前進。她趴在王重功背上,斷斷續續的道,“王磊極爲愛财,曾兩次收取高價爲别人舉行通靈儀式。”
“結果呢?”徐來問道。
“成功了。”張春麗有些唏噓,“王磊成爲祭祀也才七八年,按道理來說他舉行的通靈儀式應該很難成功,但誰想到這兩次通靈儀式都成功了,也不知他是運氣好還是有什麽獨到的法門。”
徐來接過話茬道,“前兩次通靈儀式都成功了,這次按理說也應無大礙。”
張春麗道,“若是我們去遲了,或是無法阻止倩倩,自然是希望通靈儀式無大礙。但隻要能阻止,那就一定要阻止。”
王正一不解的道,“這又是爲何?倩倩若是通靈成功了,不也是能得到神靈的庇護嗎?”
“通靈一旦完成,那就是絕對不可逆的。倩倩在得到四方神庇護的同時,也會永遠失去被其他神靈庇護的可能。”
“對了,四方神便是王磊信奉的那個神靈。即便如今的雲雨神衰弱了,也比王磊所信奉的四方神要強大的多。”說到這裏,張春麗語有嘲弄,“若是費這麽大勁,承受這麽大風險隻是得到四方神的庇護,那還不如不舉行通靈儀式呢。”
幾人與張春麗說着話,全速趕路之下,不知不覺已來到了一始村東頭。
張春麗指了指前方一個數層小樓房,道,“那就是王磊的家。”
不用張春麗說,徐來也看出來了。
因爲那樓房氣派無比。
比張春麗家的房子都氣派的多。
那樓房有足足四層,南北通透敞亮,前面便是大路,牆上刷了石灰,牆面幹淨整潔,牆外庭院極大,院裏花草點綴。
一眼看去,便知道這戶樓房的主人是個極懂享受之人。
同時,也是極有錢之人。
可能也是極愛錢之人。
這種樓房,便是放在衛星城,一般居民都是住不起的。
隻是此時,樓房周圍圍了不少人,熙熙攘攘,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麽。
徐來正跟衆人奔王磊家去的時候,眼睛的餘光冷不丁的掃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倩倩的母親!!!
倩倩做通靈儀式,倩倩的母親在這裏當然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倩倩母親臉上的表情。
慘白、焦慮、害怕、無助……
這種種表情,讓徐來心裏登時“咯噔”一下。
張春麗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倩倩母親,她喃喃道,“我妹子怎麽了?我妹子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快,放我下去。”
前方一個村民聽到了張春麗的喃喃自語,忍不住回頭,一下子将張春麗認了出來。
“嘿,張祭祀?你來的真巧,大夥兒正準備找你去呢。”
“發生了什麽?”張春麗問道。
那村民道,“倩倩的通靈儀式失敗了,王祭祀受到了反噬,暈過去了。大夥兒正準備找你來,給王祭祀看看。”
張春麗哪有心思管他什麽王祭祀李祭祀,她一下子從王重功背上跳了下來,三步作兩步沖上前去,一把抓住那村民的手,道,“那倩倩呢?倩倩在哪兒?倩倩怎麽樣了?”
此時,倩倩母親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待其看到張春麗時,便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稻草一般。
倩倩母親飛快的沖了過來,途中因爲過于慌亂被絆了一個趔趄,但其卻毫不在意,一把撲到了張春麗的身上。
“姐姐,我的好姐姐,求求你,救救倩倩,畢竟她是你的外甥女啊。”
一撲在張春麗懷中,倩倩母親連口氣都沒順,便死死的盯着張春麗,眼中滿是哀求。
“放心,我救,我肯定救,倩倩咋樣了?人在哪兒了?”
倩倩母親咽了一口唾沫,道,“她去後山了,通靈失敗後她好像瘋了一樣,又蹦又跳,又笑又叫,還把衣服給脫光了,大家都說她是被惡靈附身了。我叫她她也不理我,就這樣赤條條、光着腳跑去後山了。”
張春麗臉色一白,恍若瞬間失了魂兒,喃喃的道,“後山!”
……
……
張春麗決定前往後山了。
徐來知道張春麗其實不想去。
但她不去又不行。
此時,除了張春麗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對倩倩一家施以援手。
若是今日之前,憑借倩倩家裏存下的錢,或許還能請一位祭祀幫忙。但便在方才,倩倩家裏這些年來的積蓄都給王祭祀做通靈儀式了。
而那位王祭祀,此時被衆多村民圍在中間,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看起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張春麗顧不上埋怨倩倩母親,她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見徐來等人也跟着自己擠了出來,張春麗目光閃爍,道,“你們也要跟我一起去?”
徐來自是點頭。
“我可顧不上你們,你們要去,隻能自求多福了。”說着,張春麗走到幾輛腳踏三輪車中間,旁若無人的坐上了其中一輛三輪車,蹬着三輪車向前方騎去。
這些三輪車應當都是王祭祀家的,但現在王祭祀生死不知,他家裏人哪有功夫管這些三輪車。
徐來也不客氣,和其他人一人蹬着一輛三輪車,跟在了張春麗後面。
衆人騎車了約小半個小時,地勢開始陡峭起來,大路也開始狹窄了起來。
張春麗騎的有些費勁兒了,一看前往,路面越來越窄,索性下車步行。
徐來等人也緊随其後下車,将三輪車直接停在了路邊。
徐來快步跟上張春麗,道,“我有一個疑問。”
“說。”
“後山裏這麽多惡靈,是不是因爲棉花廠失火的原因?”
張春麗緩緩搖了搖頭,道,“當年棉花廠失火燒死了不少人和動物,這些被燒死的人和動物估計都是心有怨氣,所以化爲惡靈,每隔一些年便會報複我們家,但後山的危險卻與此沒有關系。在棉花廠失火之前,後山便已經遍布惡靈了。”
随着張春麗的緩緩訴說,徐來終于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張春麗說,一開始的時候,一始村與後山一樣,也是遍布惡靈的,那時的村民在村子裏動辄便有性命之憂。是以人人提心吊膽、如履薄冰。
至于這個“一開始”究竟是什麽時候,張春麗不知道,她隻說是很久很久以前。
當時,村民們苦惡靈久矣。
于是,便有人開始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