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也知道解甲失言了。
但徐來假裝自己不知道。
解甲也假裝不知道徐來知道。
于是兩人便一起沉默。
此時,徐來已經可以确定,解甲跟自己說的,是假話。
他根本不是來太平洋執行任務,然後恰好碰到自己,救了自己。
否則,無法解釋解甲的種種異常行爲。
甚至,徐來猜想的再大膽一點,解甲會不會是專門來太平洋救自己的?
說救徐來并不準确。
準确的說,應當是蹲守在海上研究所外面,以便在徐來需要支援的時候施以援手。
這看起來很不可思議,解甲身爲江陵城七煞之一,高高在上的A級突變者,不辭辛苦、不遠萬裏的來到太平洋,就爲了在徐來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
但是,江陵城連U盤裏的資料這麽寶貴的東西都給徐來了,派個解甲來防止徐來出事,有什麽不可以?
話說回來,若是徐來死在了海上研究所裏,那江陵城給徐來的那些資料,豈不是白給了?
徐來越想,越的有這個可能。
但他卻沒表現出任何異常,就好像從沒懷疑過解甲。
不管是不是這種可能,解甲都不會承認有這種可能。
……
……
船隻繼續前進。
天色已經黑了。
沉沉夜色,在徐來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黑霧,讓徐來的心情很是不好。
在徐來本來的計劃中,船隻早上出發,最遲下午抵達東海岸,此時天還沒黑,徐來有充足的時間摸一下東海岸的情況。
可現在的情況是,四周烏漆麻黑的,四面看去,能看到的隻有天上的星辰和海面上的月光。
于是徐來取出了海事對講機,說道,“大副,大副,爲什麽不開燈?打開探照燈。”
對講機裏傳來克烈的聲音,“打開探照燈?船長,你确定嗎?”
“怎麽?探照燈不能開?”
“當然不能,海上的視野非常遼闊。在晚上的海面上,有一絲絲光源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被輕松發現。如果我們一開探照燈,可能會将四面八方的海怪都吸引過來。”
“可是不開探照燈,我看不清周圍的情況。而且上次在英雄歸來号上時,你不是開了燈嗎?”
克烈又道,“上次不是在東海岸,而且我開的是航行照明系統,也不是探照燈。如果您強烈要求的話,我可以打開航行照明系統,但我的建議仍舊是不要開,因爲不管是打開航行照明系統或是探照燈,給我們帶來的麻煩肯定要大于對我們的幫助。”
“這個航行照明系統和探照燈,是不是類似于近光燈和遠光燈的區别?”
“不錯。”
徐來想了想,還是聽從了克烈的建議,決定不開燈。
對方說的對,這裏是東海岸,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頓了頓,徐來又道,“那船上沒有配備熱成像檢測儀嗎?”
克烈問道,“熱成像檢測儀是什麽東西?”
“就是在不接觸的情況下可以檢測到生物散發出來的熱量,并将其轉化成信号。有了熱成像檢測儀,即便我們不開燈,也能知道周圍有沒有海怪。”
“抱歉船長,船上沒有這種儀器。港口似乎也沒有,我根本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徐來沉默。
似乎是感覺到了徐來的擔憂,克烈說道,“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在不開燈的情況下航行,那麽我建議你停船,等到早上再出發,反正我們不缺這一晚上的時間。”
“行,那就這樣,轉告輪機長讓他原地泊船,等到天亮。”
船隻原地泊船後,徐來又在甲闆上轉了轉,看着甲闆上守夜的水手,徐來才稍稍安了些心。
回到卧室後,徐來胡亂洗了把臉,然後上床睡覺。
由于神經緊繃的緣故,徐來睡的極淺。
沒過多久,徐來便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
這些聲音很雜,有腳步聲,似是船員在甲闆上奔走;
有呼喊聲,似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還有“嘎吱嘎吱”的聲音,似是船隻的什麽部位在運作。
聽清這些聲音後,徐來一驚,一下子從船上彈了起來,立刻摸到了放在枕頭邊的對講機,大聲道,“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大副,輪機長,發生了什麽?”
克烈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船長,船隻好像觸礁了。”
“觸礁?”徐來起初以爲自己聽錯了,愣了片刻後才吼道,“他媽的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們原地泊船嗎?誰開的船?特洛夫斯基,誰讓你開的船?”
“我沒開船啊,沒人開船。”特洛斯斯基的聲音立刻響起,“船隻根本沒動,就在原地停泊。然後船底莫名其妙的被頂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聽特洛夫斯基這麽說,徐來心裏猛的一沉。
頓了頓,他緩緩的道,“你确定船隻沒動?而不是雖然你們沒開船,但是船隻可能随着海水漂移了一段距離?”
“沒有,我确定,我敢拿腦袋擔保,從我停船之後,船隻絕對是停留在原地。”
“你們馬上去甲闆上,不,克烈去甲闆上,特洛夫斯基你不用去,你留在駕駛室,等我的命令。”
……
當徐來拿着手電筒來到甲闆上時,手電筒掃過衆船員的臉,徐來發現這些船員臉上俱都是有着一種恐慌的表情。
很快,徐來便知道這些船員爲什麽恐慌了。
因爲,船隻的甲闆是傾斜的。
沒錯,傾斜了。
但是傾斜的角度并不明顯,大概隻有個三五度。
所以,方才徐來在卧室,一直到他來到甲闆之前,都沒感覺到船身發生了傾斜。
由于甲闆的位置相對于船艙較高,所以傾斜的感覺才明顯了許多。
克烈已經來到甲闆上,正在和休克說些什麽,一見到徐來上了甲闆,便急忙飛奔過來,臉色陰沉的道,“船長,我跟特洛夫斯基、休克都讨論了下,我們的一緻看法是,這恐怕不是觸礁。”
徐來眼皮一跳。
他也感覺不是觸礁。
但徐來感覺徐來他感覺,徐來一個沒怎麽出過海的人感覺不是觸礁,畢竟還是有觸礁的可能。
心裏還是能有一些僥幸的。
現在連克烈和特洛夫斯基這種老水手都一緻認爲不是觸礁,便将徐來心裏的僥幸擊的粉碎了。
徐來點了點頭,來到扶欄邊,卻發現一眼看去,一片黝黑,什麽都看不到。
這讓徐來想起了漏洞世界。
但這裏可不是漏洞世界,徐來看不到,并不意味着海面下什麽都沒有。
克烈跟了上來,解釋道,“船長你剛剛從明亮的地方離開,眼睛還沒适應黑暗的環境,所以現在看海面是什麽都看不到的。”
“你們看到了嗎?”徐來問。
“沒有,航行照明系統雖然沒打開,但船艙内,運行的儀器上多少還是有一些燈光的。不過就算我們先在黑暗的地方待個一二十分鍾,頂天了也隻能看個大概,而不可能知道船隻究竟撞到了什麽東西。”
盯着下方一片黝黑的海面看了片刻,徐來感覺這黑暗像遠古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仿佛能小小的流浪号給吞噬。
“現在船隻還能不能航行了?”徐來問道。
同樣是觸礁,觸礁的情況有嚴重有輕微。
最嚴重的,自然是船身或船底上撞了個洞,船隻直接沉沒了。
其次嚴重的,就是張大磊張小磊兩兄弟那次遇到的情況。
船隻沒沉沒。
但是船底被礁石給頂了。
這種情況下,除非用外力把船給撐起來,否則船隻是進退兩難,動彈不得。
最輕微的情況,那當然是船隻隻是在礁石上刮了一下,并不影響航行。
徐來估計,流浪号遇到的情況,應該不是最輕微的情況,是以才有此一問。
克烈猶豫了片刻,才緩緩的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船身既然已經發生了輕微傾斜,便說明擱到了什麽東西。我們如果強行前進,有可能脫困。但也有可能徹底擱淺或是撞破船身,導緻沉船。我不建議強行前進,因爲我們根本不知道船隻撞到了什麽東西,也不知道那東西在船底的什麽位置。”
“你覺得船是撞到了什麽?”徐來問道。
“這不好說。”克烈不假思索的道,“有可能是飄過來的什麽東西碰到了船身側面,有可能是從水下浮上來的什麽東西頂到了船底。當然,也有可能是……海怪!”
“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先弄清楚船隻撞到了什麽。”克烈道。
徐來和克烈說話的時候,解甲也被驚醒了,來到了甲闆上,站在徐來身邊。
此時,聽克烈這麽說,解甲立刻便道,“拿套潛水服給我,我下去看看。要是石頭,我就給它搬開。要是海怪,我就把它的腦袋削下來。”
“先開一下探照燈吧,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然後馬上關閉。”克烈想了想,道。
徐來點了點頭,同意了克烈的建議。
于是克烈讓船員打開了船身兩側的探照燈。
探照燈一打開,扶欄旁邊的所有人都是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隻感覺心跳都停止了。
船隻的下方,飄浮着一個巨大的眼球!!!
正是那隻眼球,頂到了船底,讓船身發生了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