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不知道解甲究竟是什麽狀況,克烈也覺得,解甲死定了。
克烈對于藍環章魚王的了解不是徐來能夠比拟的,他知道藍環章魚王吸盤的吸力多大,那個力道甚至可以将船身上吸出一個窟窿。
他也知道藍環章魚王的毒素有多強,那種毒素可以在幾秒鍾内殺死最強壯的成年人。
後面讓醫務人員來給解甲看病,不過是給徐來個台階下,克烈并不覺得解甲這種狀況還有看病的必要。
本來,徐來和解甲兩人下海殺死藍環章魚王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
可現在,解甲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碗口大小的吸盤,眼珠子居然還能轉?
這完全超出了克烈的理解。
看克烈如見鬼魅的表情,徐來便知道解甲目前的情況極爲反常。不過有求于克烈,徐來也隻能打個哈哈掩蓋過去,“我同伴的體質比較強,所以異于常人。”
此時,房間外的走廊内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想來是醫務人員來了。不過克烈卻并沒有讓醫務人員進來,而是讓醫務人員在外面等待,并關上了醫務室的門。
然後,克烈走到病床邊,又打量了一番解甲,才對徐來解釋道,“你同伴目前的情況,非常不可思議,所以在搞清楚他的狀況前,不适合讓醫務人員進來。”
徐來知道克烈這是防止解甲傷勢的消息擴散,引起其他船員對解甲甚至是自己的恐慌,這倒正合徐來之意,他連忙道,“我理解,請船長先幫忙看看。”
克烈撥弄了一下吸附在解甲身上的吸盤,不出所料,吸附的極爲牢固,莫說扯下,就是動一下吸盤都會牽扯到解甲的皮肉。大緻看了片刻後,克烈才道,“據我所知,藍環章魚王并不常使用吸盤攻擊獵物,他是怎麽被咬到的?”
徐來也不掩瞞,立即被解甲被咬的過程給克烈講了一遍。
當然,不掩瞞歸不掩瞞,但徐來有添油加醋的部分。
主要是對分子利劍的威力進行了誇大。
在徐來的描述中,他和解甲兩人有一種指哪打哪,削鐵如泥的高科技武器。依賴這種武器,他和解甲殺死了藍環章魚王的大腦。
但在殺死藍環章魚王大腦後,解甲放松警惕,被藍環章魚王偷襲,變成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徐來之所以這麽說,主要是告訴克烈,自己兩人之所以能擊殺藍環章魚王,主要靠的是武器,而不是兩人本身,免得克烈将自己兩人看作怪物。
徐來說完後,克烈連連點頭,看向解甲的眼神正常了不少,“原來如此,你們雖然勇猛,又有強大武器,但終究是經驗不足,沒跟這些海怪打過交道,所以你同伴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願聞其詳。”
沉吟了片刻後,克烈緩緩的道,“藍環章魚王雖是海怪,但保留了章魚的絕大部分特征。就比如說你們這次犯的一個緻命錯誤,你們在殺死藍環章魚王大腦後沒有立即遠離這隻怪物。事實上莫說是殺死藍環章魚王的大腦,你就是把它的大腦絞成碎肉,也無法讓藍環章魚王立即死亡。”
“船長的意思說準确一點應該是,殺死藍環章魚王的大腦,無法讓它的觸手立即死亡吧?”徐來想了想,說道。
“不錯。我以前養過章魚當作寵物,所以對章魚非常了解。章魚這種生物,它的觸手跟人類的手不一樣。它的觸手可以獨自行動,抓捕獵物,甚至是感受周圍的環境。你可以把它的觸手理解成一個‘小大腦’或是‘副大腦’。章魚的大腦死亡後,它的觸手還保持着生前的本能,會獨自捕殺獵物,要過好長一段時間才會死亡。”
克烈的話讓徐來心裏苦笑連連。
說到底,終究還是他們疏忽了。
廣闊的大海裏有多少生物?這其中又有多少是人類所了解、熟知的?
相對于其他那些沒怎麽跟大海打過交道的突變者,下過海的徐來,已經算是比較了解海洋生物的了。
但連徐來,都不知道章魚觸手可以在大腦死亡的情況下獨立存活一段時間。
更不用說解甲這種連藤壺都不知道的旱鴨子了。
是以,解甲這次陰溝裏帆船,看似是偶然,實則是必然。
旱鴨子下海,遲早要翻船一兩次。
“多謝船長指點,那我同伴目前這種情況要如何處理?”頓了頓,徐來再次虛心請教道。
克烈本能的搖頭,“處理倒是不難處理,問題是不好醫治。難點有二,其一是章魚吸盤的吸力巨大,更不用說藍環章魚王的吸盤了,我以前見過藍環章魚王吸附在一艘貨輪上,将貨輪的船身都給吸破了,吸出了一個個密密麻麻的洞。倘若是吸附在人的皮膚上,即便是普通的章魚吸盤,吸附的時間長了,也能讓人的皮膚壞死。”
“其二是中毒問題,藍環章魚王有劇毒,它通過吸盤内的毛刺分泌毒素。這個毒素直接攻擊人的神經,可以讓人立即暴斃。對于這個毒素,目前沒有解毒手段,因爲沒有人中毒之後不立即斃命的,所以根本不需要解毒劑。”
“你的同伴被藍環章魚王的吸盤吸附,又身中劇毒,不僅沒死,還能保持神智清醒。說實話這種情況我不僅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是連想都不敢想。”
克烈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看着解甲的眼光中又出現了一絲驚駭。頓了頓,他接着道,“處理的話很簡單,先用針将吸盤刺破,然後吸盤就能輕易取下了,再用鑷子将刺入皮膚中的毛刺拔出來,給傷口用酒精或碘伏消毒一下就行了。”
“不需要用藥嗎?我可以付雙倍甚至三五倍的錢。”徐來道。
“你同伴的傷勢是吸附傷和中毒,吸附傷不需要處理,中毒的話以藍環章魚王的毒素也處理不了。将吸盤和毛刺取下來之後,你同伴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上帝保不保佑他了。”
徐來估計解甲死是死不掉的。
他怕的是藍環章魚王的毒素對解甲的身體造成什麽損害,留下什麽後遺症。
徐來将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但這次,克烈沒能給他答案了。
因爲如他所說,莫說藍環章魚王了,就是普通的藍環章魚,港口都沒有過有人中毒而不死的先例。
是以,在解藍環章魚王的毒素方面,莫說是船上,就是整個博勒夫特港,都是沒有一點兒的經驗。
就解甲的傷勢和克烈談完之後,徐來再次跟克烈道謝,并表示先前說好的十萬新币的酬勞,願意隻要五萬新币,并且依舊将自己得到的深海巨虱屍體的賞金分給克烈一半。
徐來的示好讓克烈臉上的神色輕松了不少,他最怕的便是這兩個能殺死藍環章魚王的外鄉人上船後跟自己對着幹。心裏的大石頭落地之後,克烈也是報之以瓊瑤,表示即便兩人沒有将藍環章魚王的屍體帶回來,他也會如實将兩人殺死藍環章魚王的事報上去,這樣瓦連京男爵有可能會給兩人額外的賞賜。
除此之外,克烈說并不會上報徐來、解甲和其他居民搶奪深海巨虱屍體的事,就說居民的死亡,是因爲藍環章魚王襲擊船隻所導緻的。
談完之後,徐來和克烈兩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走出醫務室之後,克烈讓醫務人員給徐來送來了針、鑷子、酒精等醫務用品。
徐來拒絕了醫務人員幫忙的好意,自己将吸盤刺破取下,然後又将刺入解甲皮膚的毛刺一根一根拔了下來。
這并不是個輕松活兒,徐來将這些做完後,隻感覺腰酸背痛,脊椎都完全麻木了。走出醫務室,來到甲闆,發現天色已經快黑了。
甲闆上的船員看見徐來,雖然沒有再如見鬼魅,但還是本能的後退,顯然還是有些懼怕徐來。
徐來也懶得跟這些船員打招呼,徑直走到了站在扶欄旁的老安德烈身後。
徐來沒想到,老安德烈居然還活着。
“你在這裏做什麽?”徐來拍了拍老安德烈的肩膀,将其吓了一跳。待老安德烈回頭,看見拍自己肩膀的人是徐來,又吓了一跳。
“你……你……你……”老安德烈手指着徐來,“你”了個半天,硬是什麽都沒“你”出來。
“好了,我隻殺海怪和搶我東西的人。你既不是海怪,也沒搶我東西,你怕什麽?亞曆山大他們……還活着嗎?”
徐來的好言寬慰讓老安德烈感覺眼前這個外鄉人又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徐了,老安德烈的驚駭之消散了不少,說話也順暢了起來,歎氣道,“亞曆山大和尤裏克都死在了那怪物手裏,我跟弗拉基米爾運氣好,所以才活了下來。”
徐來沉默。
徐來本就見慣了生死,又跟亞曆山大和尤裏克不熟,是以對兩人的死去,并沒有太多的感覺。
沉默片刻後,徐來看着一望無際的海面,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于是問老安德烈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還去哪裏,船隻在下午就開始返航了。”安德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