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李雲海過的很不安心。
李三思這個身份,并沒有徐來那麽高的威望。
連孔旋照都不如。
但,有一點徐來和孔旋照遠遠比不上李雲海。
李雲海對衛星城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這自然包括現在衛星城的行政架構和人員。
尤其是現在提拔上來的這些人都是衛星城的居民,李雲海想要查他們的底子,實在是太容易。
就這麽說吧,李雲海并不知道現在的衛星城有哪些問題,但他知道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内找出問題。
但徐來,隻能靠着自己的威望和身份,讓調查組一個個部門、一個個人員去排查問題。
顯然,李雲海要比徐來的效率高的多。
不過兩天,李雲海桌子上已經堆積了将近半米高的卷宗。
這些卷宗,全部是郭怒這兩天查到的問題。
什麽人都有。
什麽事都有。
李雲海靠在椅子上,深深的抹了一把臉,竟是沒有勇氣去看那些卷宗。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李雲海道了一聲進來,發現來人是他秘書。
“什麽事?”
“孔旋照長官說要見你一面。”
“孔旋照?要見我?”
……
……
李雲海看了一眼時間。
一點四十五分。
他和孔旋照定好的會面時間是,兩點整。
這次見面也不是偷偷摸摸的見面,而是官方式的兩名領導人員的見面。
地點,就定在李雲海的辦公室。
事實上,李雲海本來是不打算跟孔旋照見面的。
自從被徐來重新啓用後,李雲海一直的保持着和孔旋照之間的距離,避免和對方走的太近。
除了工作上的事務,兩人私底下沒有任何交集。
他也做過上位者,知道徐來這個位置最忌憚的是什麽。
但想來想去,李雲海還是決定見孔旋照一面。
這個關鍵時候,孔旋照不打電話而是直接要求跟自己見面,肯定是有着什麽十分要緊的事。
會是什麽事?
好事還是壞事?
李雲海腦海中瞬間閃過了萬千思緒。
就在他有些心神不甯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讓陷入沉思的李雲海渾身一抖。
“誰?”
“我。”
對話很簡單。
雖然隻有一個字,但從熟悉的聲音中,李雲海還是聽出了來人的身份。
他看了一眼時間。
一點五十三分。
孔旋照提前了七分鍾。
……
……
郭怒拿着一沓資料,面沉如水的走上三樓,來到李雲海的辦公室面前,連門都沒敲,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他将手裏的資料往桌子上一擺,動靜驚醒了躺在椅子上小憩的李雲海。
李雲海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道,“又查到了多少?波及了多少人?”
“你應該問,有多少人沒有被波及。”
郭怒平靜的說道。
李雲海眼神閃爍,旋即也不看那卷宗,歎了口氣,“剛不久孔旋照來找我,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嗎?”
“
孔旋照?他會來找你?他說了什麽?”
“他就說了一句話,說他懷疑城主提前隐藏身份,進入了衛星城,叫我們好自爲之。”
郭怒瞳孔猛的一縮,旋即失聲道,“這……那現在怎麽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就這麽辦。除了孔旋照管的部門,我們的部門都查完了吧?把這些資料全部交給城主。”
郭怒眼皮一跳,目光落到那些檔案上。
見郭怒不說話,李雲海微閉的眼皮擡了擡,無力的道,“怎麽,你不想交?”
郭怒一咬牙,道,“不是我不想,是涉及的人員太多,有些還是各個部門的主幹。徐……城主沒管理過城池,但你我都知道,如果這些人都要處理的話,衛星城就又癱瘓了。”
李雲海臉上露出一絲嘲弄,“我發現你現在的格局變大了,你隻考慮衛星城會不會癱瘓的問題,有沒有考慮過你和我?這些部門是我負責的,你管理的。你覺得如果等城主自己查個八九不離十,你我二人會怎樣?”
郭怒猛的吸了一口氣。
李雲海直起了身子,靠近了郭怒,看着他的眼睛,然後小聲道,“我們,還有,第二次,機會嗎?”
……
……
“李雲海說衛星城人員駁雜,部門交叉,隻靠調查組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查清所以的事情,所以他先安排人自查了一遍,這是他自查的結果。另外,他說他禦下不力,請你責罰。”
遲櫻說着,将小推車上一人左右高的卷宗搬到了徐來的桌子上。
徐來突然嗤笑了出來,“這個李雲海,他要是早這樣,何必現在當這個驚弓之鳥?這些檔案這麽厚,可牽扯到了不少人,李雲海這次怕是下了大決心了。”
搬完卷宗,遲櫻冷笑道,“他還有的選麽?不追究他的責任就是對他客氣了。”
這些時日處理調查組的事務,遲櫻也知道了徐來對于孔旋照和李雲海二人的态度。
倘若二人參與其中,那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倘若二人沒參與,但知道,那麽事後可能會被追責。
倘若二人既沒參與,也不知道,那自然是沒事。
但不管怎麽說,孔旋照和李雲海二人是衛星城裏除了徐來之外最高級别的長官,下面出了這些事,就算他們不知道,這“不知道”本身,就是一種管理不力和玩忽職守。
就像李雲海說的那樣。
你一問三不知,那要你幹啥?
徐來搖了搖頭,不再評價李雲海,對卷宗努了努嘴,道,“這些資料,你看過沒?”
“大緻看了一部分,打算等你看完我再看。”
“我懶得看這些,一個頭兩個大,這是你們負責的事,不是我負責的。你把資料拿回去,和我們調查組查到的結果進行對比,也可以以這些資料作爲參考進行調查。總之就是一句話,即便李雲海自查,我們的調查也不能放棄,不能一離開李雲海,就變成睜眼瞎。”
“明白。”遲櫻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正要把卷宗收起來帶走的時候,鮑偉卻又跑進了院子裏。
“隊長,隊長,孔旋照給我們送來了東西。”
“什麽?”徐來問道。
“卷宗,說是爲了響應調查組,他們先自查的結果。”
鮑偉說完,徐來和遲櫻對視一眼後,又笑了。
遲櫻秀眉微蹙,狐疑的道,“這兩人是不是商量好的?這唱的是哪一出?”
“他們商量也好,不商量也罷,有什麽區别?”
徐來并不知道,孔旋照和李雲海爲了防止他猜忌,都極少和對方往來。
但徐來現在并不怕他們往來。
别說往來,就算穿一條褲子,又能咋地?
“把這些資料弄走吧。對了,李雲海的資料和孔旋照的資料分開放,别混淆了。”
遲櫻和鮑偉兩人走後,徐來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
孔旋照和李雲海,在他面前是驚弓之鳥。但他徐來,在總部面前,何嘗又不是驚弓之鳥?
……
……
在将自查出的資料送給徐來後,第二天,孔旋照和李雲海兩人先後公布了一件事。
他們将在若幹日後,對衛星城裏行政人員的違規和違法行爲進行處罰。在這之前,能主動向上級說明情況的,可以視情況從寬處理。
必須要說的是,現在衛星城内,孔旋照和李雲海依舊是平級。
他們各自管理不少的部門,差不多一半對一半,這個分工管理不是因爲其他的什麽原因,純粹是徐來當時隻能先将兩人提拔起來。
這件事公布後,所有人都意識到,能讓孔旋照和李三思兩位長官齊齊頒布一道政策,怕是隻有那位城主能做到了。
所以,這是那位才回來不久的城主的意思?
他這又是要做什麽?
再來一次清洗?
再清洗一次,衛星城豈不是廢掉了?
以後誰還敢進入衛星城的行政系統?
抱着這個想法的,不是一部分人,而是絕大多數人。
大家都親眼見過,幾個月前幾乎癱瘓的衛星城。
農業局,局長辦公室門口。
曹穎在辦公室門口站了很長時間。
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走進去。
按照孔旋照和李三思頒布的政策,她應該向她的上級也就是楊磊反映情況。
但楊磊,也參與了那件事。
所以現在的局面就變成,如果曹穎要坦白,應當和楊磊一起,向楊磊的上級反映。
曹穎心亂如麻,她不想去反映,但心裏似乎總有一個聲音,一個念頭,在不斷的告訴她一定要去反映。
同時,她還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來自于一個多月前那個叫“虛不賴”的考生。
虛不賴從楊磊這裏敲詐走了十萬塊,然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
倘若真是爲了錢,那虛不賴這段時間爲何一直不聯系自己,甚至自己主動給他打電話,都被對方毫不猶豫的挂斷。
曹穎雖然沒有證據,但就是本能的覺得,虛不賴這個人,和孔旋照今天發布的這個政策絕對脫不了幹系。
便在曹穎心亂如麻的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門突然打開,楊磊差點跟曹穎撞了個滿懷。
“曹穎?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我……”曹穎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一咬牙,道,“楊局長,要不,咱們去向上級反映吧?”
聽到這話,楊磊先是一愣,過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曹穎,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瘋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