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質态下的眼睛。
肉體的眼睛。
他的眼睛動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
方才在量子态下，他尚且不覺得這種奇妙，但一恢複到物質态後，徐來登時感覺出來了。
相比較量子态的“虛幻”和“缥缈”，物質态下的自己，是“實在”和“存在”的，是“有血有肉”的。
但問題就是，倘若徐來沒從量子态進入物質态，根本不會有這種“虛幻”和“實在”的對比。
這就好像做夢剛醒一樣。
隻有醒過來，并且在剛做完夢就醒過來之後，才能很仔細的體會到相較于現實的真切，夢境是模糊的。
徐來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現在，他能摸到自己的身體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麥肯号正安安靜靜的在自己手腕上。
他的腳下，是泥土和砂石。
前往，是小山上的歪脖子樹。
再沒有什麽巨大的水草、魚類和珊瑚。
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
徐來連忙舉目四顧，一切都恢複了原樣。
但是，在半空中，他能看到幾個湊在一起的，隐隐約約的人形輪廓。
那應當就是徐志強他們。
除了那幾個人形輪廓之外，還有一個跟巨大蠕蟲一樣在空中蠕動的輪廓。
那應當是量子态下的生命體本體。
現在，他們都被“觀測”到了。
用不了多久，徐志強他們也會塌縮，然後回到物質态中。
至于生命體本體，由于它的物質态身體已經死亡的緣故，它将會永遠留在塌縮态之中。
就算它沒有死去，但和死去也沒什麽區别了。
看着半空中那幾個隐約、不大清楚的人形輪廓，徐來忍不住想道，倘若在這之前，他看到了量子态下的人，會不會以爲是鬼魂？
這隐約的人形輪廓，實在是像極了鬼魂。
所以，所謂的“鬼魂”，到底是不是量子态下的生物？
……
……
徐來并沒有時間深思這個深奧的問題。
因爲徐志強他們塌縮的很快。
那些隐隐約約的人形輪廓，在被徐來“觀測”到後，前後不過一兩分鍾的時間便消失不見，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倘若換一個人，換一個不知道量子态存在的人，哪怕是先前的徐來自己，遇到這種情況，他隻會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幾個人影輪廓消失後，胡衛群最先恢複了過來，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恢複到了物質态，嘴裏猶在說話，“是啊，那怪物雖然傷害不了我們，但我們難道要一直困在這個世界中麽，這樣分部會不會以爲我們死……”
說到一半，胡衛群眼睛餘光掃到了物質态下的徐來，登時驚呼出聲，“總隊長，你……你怎麽不是透明……哎呀，這怎麽回事，那些大魚呢？水草呢？大鳥呢？怎麽都看不到了？”
胡衛群剛說完，徐志強的思維也進入了物質态的身體裏面。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使勁的看了看四周，也是驚呼出聲道，“那些巨大的生物都消失了？這是怎麽回事，我們回到了現實世界？”
其他恢複過來的人也是大眼瞪小眼，一臉疑惑，不明所以，七嘴八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誰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是在做夢嗎？”
“那是不是生命體的一種異化方式？”
“不可能吧，如果是異化方式，我爲什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而且我們現在怎麽又回來了”
張建明回到了物質态後，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但旋即，一股鑽心的劇痛從他手腕上傳來。
張建明連忙看去，隻見先前包裹住他手掌的猩紅圓柱此時已經像是枯萎、衰敗、腐爛的暗紅色花瓣一樣，耷拉在他的手上。
張建明心裏一驚，本能的便是拼命的甩動手掌，将那些腐爛的暗紅色物質全部甩了出去。但他的手掌卻是已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肉，隻剩下一個骨架。
對此，徐來倒是毫不意外，張建明雖然也進入了量子态，但他物質态身體的手掌卻已經被那生命體本體纏住了。
從麥肯号跟他描述的情況來看，他們進入量子态，并不意味着物質态的世界停止了運行。
量子态下，他們在活動，而物質态下的物質世界依舊在繼續運轉。
張建明雖然損失了一隻手，但卻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倘若這個意外發生的再晚一分，等那生命體本體包裹住了張建明的身體，那他就是必死無疑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暫時别管他了，粒子消除器已經預熱完畢了，我們先關閉空間裂縫，然後将這些事彙報給分部，分部自然會派專門的專家過來查看。”
徐來爲衆人的争論劃上了句号。
以往，跟麥肯号有關的事一向是徐來的禁脔，他最怕分部“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調查。
但這次，徐來不怕。
以麥肯号母星的科技水平，都隻能下結論，而無法準确定論的量子态，徐來不覺得以分部的能力能查出來個所以然。
甚至，分部可能要報請總部。
但總部估計也查不出個什麽玩意兒。
就算總部能查出他們進入了量子态，到時候徐來最多一問三不知。
正好有生命體本體亂入了，徐來就一股腦兒的把事情全推到本體上，讓它背鍋。
想到這裏，徐來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取出了粒子加速消除器。
然後，他對着巨樹樹根處的空間裂縫，按下了發射按鈕。
……
……
上山時，他們九個人。
下山時，他們八個人。
死去了一名突變者，謝寶慶和張建明斷掉了一隻手。
這就是反撲階段，徐來等人的全部戰損。
相較于這次空間裂縫的危害程度，徐來等人在反撲階段的戰損，已經不僅僅是成功了。
甚至可以說是顯赫和輝煌。
足以列入教科書中的那種級别。
縱然斷了一隻手，但張建明卻像是絲毫不在意，神情振奮的對徐來道，“總隊長，這次若不是你領隊，我們怕還不一定能關閉掉這個裂縫。日後我如果留在天海城，可就要勞煩總隊長多多提攜了。”
徐來聽了，神色一動。
這個張建明已經在謀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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