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徐來問道。
他和徐志強幾乎是同時看到對方。
他現在開始塌縮了，按道理說徐志強也應該差不多了啊。
誰知，麥肯号給出了一個徐來沒想到的答案。
“因爲他們并沒有被觀測到，所以塌縮的時間會比較漫長。可能是幾百年，可能是幾千年，也可能是幾萬年。”
“什麽？幾百年？”徐來以爲麥肯号不知道自己見過徐志強他們的事，連忙道，“我剛才看過他們了，他們彼此之間也互相看過了，怎麽會要這麽長時間？”
“量子态下的單位隻有在被物質态下的單位‘觀測’到，才算是觀測。你們都是量子态，不算觀測，所以他們現在仍舊是未被觀測的狀态。”
徐來聽完，眉頭微皺，心裏卻又一動，“那我恢複成了物質态再去看他們不就行了？我恢複後能看的到他們嗎？”
“能。”
徐來剛剛安了些心，卻又突然想到那生命體的本體。
他能看到徐志強他們，按道理說也能看到那生命體的本體。
倘若把本體看塌縮了，在物質态中活了過來，那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那個本體？”徐來連忙問了出來。
“它無法恢複成物質态了，它在你們世界的物質身體應當已經因爲‘規則不适應’而死亡。所以如果你恢複成物質态後看到了量子态下的它，它會因爲塌縮而永遠停留在塌縮态。”
徐來這才徹底放下了心來。
緊接着，他想了想，發現這特麽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個大圓滿的結局。
本來，如果沒發生這個意外，麥肯号的确能幫助徐來活下來，但其他人卻是死定了的。
空間裂縫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在徐來手裏關閉的，就算後面METS派人再次來關閉，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現在，等自己稍後恢複成物質态，生命體本體死了，徐志強等人全部活着，粒子加速消除器又預熱完畢了，可以直接關閉空間裂縫。
這不是大圓滿是什麽？
這是徐來先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大好局面。
接下來，在身體塌縮的時候，徐來安心之後，便跟麥肯号雜七雜八的聊了兩件事。
其一是麥肯号說，先前意外發生時，它關閉空間通道不僅是爲了防止出現空間亂流。
倘若它不關閉空間通道，即便它将徐來的物質态身體帶離了這裏，徐來也依然會死去。
對此，麥肯号的解釋是，徐來從量子态塌縮、恢複成物質态并不難。隻要被附近的任何一個生物，諸如小鳥、蒼蠅、甚至是爬蟲“觀測”到，量子态下的他都會進入塌縮。
但，倘若塌縮完後，物質态下的徐來，也就是他的肉身不在這附近，思維沒有被承載的對象，那徐來就要永遠留在塌縮态中了。
徐志強他們也是如此。
其二是附近的那些巨大的、透明的動植物。
對于那些生物的真正身份，麥肯号給出的答案和徐來猜測的一模一樣。
沒錯，這些生物，都是地球上的遠古生物。
它們之中，有太古代的原核真菌和藻類；
有元古代的三葉蟲、小殼和蠕形動物；
有古生代的珊瑚、水稻、軟體動物和鹦鹉螺；
有中生代的巨型昆蟲、巨大松柏、橛子和孔蟲；
還有新生代的被子植物、哺乳動物以及蝙蝠。
現在，這裏是小山；
一萬年前，這裏可能是平原；
十萬年前，這裏可能是盆地；
一百萬年前，這裏可能是島嶼；
一億年前，這裏可能是海洋。
所以，在這個不大的小山上面。徐來看到了從太古代橫穿到新生代的無數生物。
無數死去的生物。
很多年以前，它們在這裏死去。
它們的肉身腐爛。
它們進入了量子态。
它們或是已經塌縮，或是正在塌縮。
它們已經死了，它們卻又不朽。
它們形成了一個新的世界，一個和物質世界既不算對立，也不算相交的未知世界。
麥肯号說完後，徐來突然希望自己塌縮的慢一點。
他站了起來，用已經開始塌縮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努力向前走去。
他想要看一看這個現在在他眼中很是神奇的世界。
徐來一腳往前面踩去，他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物質性的感受，但整條腿卻是一軟。
看起來一軟。
就像是，一條因爲高溫軟化的橡皮泥一樣。
徐來奔跑了起來。
當然，因爲身體已經塌縮的緣故，他奔跑的姿勢極爲笨拙、可笑。
徐來穿過他已經見過的珊瑚、水草和軟體動物，他跑到了小山的前方，向着下方展望。
他看到了新的東西。
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在山腳下，平原的地方，他看到了大量的量子态下的猿人。
那些猿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他們或站或坐，或動或卧。
在這裏猿人中間，還有大量的，徐來叫不出名字來，但卻感覺有些熟悉的動物。
那些動物有的像雞、有的像鴨、有的像沒進化完全的豬、有的像拼湊到一起的四不像。
但即便是四不像，徐來都能從它身上找到自己熟悉的部分。
那麽面目猙獰，一看就不好惹的動物，此時正安安靜靜的和那些猿人呆在一起。
就像，山上各種各樣的魚類一樣。
沒有捕獵，也沒有紛争。
徐來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來。
當然，可能也隻是他自己感覺粗重了起來。
徐來的身體渙散的更厲害了。
他已經無法站立了，他的腳部似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彎折成了二百七十度，但徐來去沒有任何感覺。
徐來貪婪的将眼前的一幕幕受盡眼底。
他是第一次進入量子世界。
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徐來的身體渙散的更嚴重了。
他的全身，像是蒸發一樣，從一個柔軟的、彎曲的整體，開始變成了點狀透明狀形态，朝着周圍散去，然後消失于無形。
徐來也不知道這是每個量子态下的單位塌縮時都會遇到的一幕，還是他們這些有機會回到物質态下的人才會發生的一幕。
但他知道，這是他在量子世界中的最後一刻。
徐來朝着前方的猿人揮起了不成形狀的手，大聲叫喊道，“祖先，祖先……”
便在徐來身體将要徹底渙散的那一刻，遠處一個離的近的猿人滿臉疑惑的轉過了頭，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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