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隻有這一個答案。
王雨晴暫時停下了享用手中的烤魚,目光仿佛失去了焦距。
片刻後,她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而是緩緩的道,“我說了這麽多,你一句話就帶了過去,你覺得這公平麽?還是覺得我是傻子?當然,其實現在我完全可以不跟你談公不公平的問題。”
徐來苦笑,“但關鍵問題是,你剛才也說了,你說的這些都不算是秘密,而我說的這些,是很大的秘密。”眼見王雨晴的目光逐漸恢複冰冷,徐來又連忙道,“行吧,我說就是。”
“我原本是mets下面一支突變者隊伍的隊長。”
沉默了片刻,徐來才不急不緩的道。
這段往事,其實不過是去年。但在徐來的記憶中,它卻像是被塵封了幾十年。
按照現在的時間線來算,它又确實被塵封了幾十年。
“我和我的隊友執行了不知多少次任務,這些任務我們全部成功了,無一失敗。那些在常人眼中高高在上、不可力敵的空間裂縫和異空間生命體,在我和我的隊員的眼中,不過是可以利用規矩殺死的敵人罷了。”
徐來說着,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回憶和享受之色。
不錯,就是享受。
他的敵人很強大。
但是他的隊友卻更加強大。
那時mets剛成立,還沒有系統的進行權限劃分,但徐來和他的隊友卻可以直接接觸到mets的最高領導,同時在執行任務時享有最高優先權。
“我們要什麽,mets就會給我們什麽。武器、金錢、地位、房子、女人,事實上後面我們已經不關注這些東西了,這都是我們唾手可得的東西。我們更在意在有生之年能不能将裂縫從地球上根除,每關閉的一個裂縫,就是我們這些戰士身上的一塊勳章。”
徐來說着,語氣逐漸響亮,胸脯微微挺了起來,目光中也滿是熾熱。
人們總是被他們當中的勇敢者保護的很好。
如果有能力,如果有機會,徐來依舊願意做那個沖鋒在前的勇敢者、首當其沖的戰士。
隻不過經曆過那件事後,徐來對自己的要求不僅限于一名戰士了。
“但後來的事實證明,我們還是太天真了。”
王雨晴也是呵呵一笑,“有生之年系列?你确實很天真,你現在才二十幾歲吧?你還有将近幾十年的時間去完成你們有生之年的夢想。”
徐來的身體一震。
王雨晴不知道,按照正常的時間線來說,徐來和他隊友們的一生,應當已經快過完了。
從這方面來講,徐來有生之年的夢想并沒有完成。
但反過來講,夢想沒有完成是因爲徐來“缺席”了現實中的這四十三年。
所以他還是有一定的信心。
但這些話,徐來自然不會跟王雨晴講。
說到這裏,徐來眼中的熾熱突然消失,臉上也出現了些許掙紮。
“後來,總部發現了一個波動異常強大的裂縫,便讓我們的隊伍前去探測一番,能關閉則關閉,不能關閉則不強求。忘了說了,這是因爲那個裂縫的位置不在華區。”
王雨晴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捕捉到了徐來話語中的關鍵詞。無廣告網am~w~w.
“總部?”
一般的突變者,能接觸到總部嗎?
當然不能。
b級突變者能接觸到總部嗎?
可以是可以,但卻不會是像徐來講的那樣,由總部直接給b級突變者下命令。
如果一名突變者能直接接到mets華區總部的命令,而不是由某某城池的分部轉達,那這名突變者至少得是a級。
元帥完全沒有必要給一個小兵下命令,即便是營長、團長,也沒必要。
從邏輯上來說,徐來的這幾句話是有很大的漏洞的。
但王雨晴卻并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的聽着。
徐來繼續道,“雖然總部是這樣說,但我們當時可不這樣想。嘿嘿,我們是什麽人?利……利用規則關閉裂縫的突變者。在我們執行過的任務中,從來就沒有無功而返的。雖說這次的空間波動很強烈,但我們如果隻是探測一番,無功而返,對,沒有關閉裂縫在我們看來就是無功而返,那我們的臉往哪裏擱?”
這些話在王雨晴看來倒是沒有什麽問題。
一些由突變者組成的隊伍,像軍人那樣,将他們隊伍的名稱看成是番号,像珍愛生命一樣珍愛自己隊伍的名聲,這也能說得過去。
不過王雨晴依舊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支突變者隊伍不是普通的突變者隊伍。
這卻不是因爲徐來說總部給他們直接下命令,事實上王雨晴對這一點依舊是抱着懷疑态度的。而是這支突變者隊伍既然如此珍愛自己隊伍的名聲,想必都是在隊伍裏呆了很長時間,所以才能有這麽強烈的集體榮譽感。
他們之間的關系,也肯定不是執行任務前臨時組隊的關系,必定是像軍隊那般,長期配合協作的。
準确的說,這應當就是一支由突變者組成的特種作戰部隊,而徐來,就是這支部隊的頭。
想到這裏,王雨晴注意到徐來的聲音停止了,本能的微微皺眉,“你爲什麽不不……”
隻是說到一半,她卻突然頓住了。
因爲徐來的眼睛和瞳孔睜的很大,嘴巴微微張開,呼吸很是急促,額頭有豆大的含住滾落,喉結還在上下滾動。
中秋季節的晚上,已經有了森森涼意。
“你怎麽了?”王雨晴立刻察覺到了徐來的不對勁,但卻沒有喪失警覺,想着徐來這是不是想利用第二次機會逃跑。
但徐來自然沒有逃跑。
他擡起了頭,看向了王雨晴。
兩人目光對視的時候,王雨晴的心髒,好像被一個大手使勁的捏住,再難以跳動。
她見過這樣的眼神。
她見過。
王雨晴在心裏狂呼。
那還是将近十年前。
那時的王雨晴,還不是江陵城大名鼎鼎的“七煞”之一,而隻是一個才失去父母的小女孩。
惡名遠揚的絞肉機城主,收養了這個被流民殺死了父母的女孩。
但來到城主府後,這個小女孩卻很不适應。
她不知道絞肉機城主的身份,也無法判斷這位面目猙獰,身體上插着機器、轉動着齒輪,半邊身體已經被改造成了機器人的絞肉機城主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才失去父母的王雨晴,根本就不在乎絞肉機城主是好人還是壞人。
在自己的父母去世後,小女孩想的隻是一件事。
尋死。
絞肉機城主當然不會讓她去死。
于是小女孩被關進了一間卧室中,全天有人輪流看守,房間裏所有可能讓小女孩用來自殺的東西都被收走。
絞肉機城主唯一留給小女孩的,是在小女孩卧室外面的一面鏡子。
尋死而不能的時候,小女孩經常會照鏡子,一照就是一整天。
從鏡子裏自己的五官上,她又能感受到父母的存在。
王雨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個富麗堂皇,卻把她圈養起來的卧室裏。
她再次走到門前,目光穿過守衛,落到了鏡子上面。
守衛看了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大家都知道這個城主才收養的小女孩兒喜歡照鏡子。隻要她不自殺,就随她怎麽折騰。
小女孩擡起了頭。
目光與鏡子中的自己碰撞。
眼睛裏,隻有一片死寂。
像是一片黑洞,能把世間的一切罪惡都吞噬。
一秒……
兩秒……
三秒……
小女孩兒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像是幾秒鍾,又像是十年,又像是一個世紀……
在小女孩兒與鏡中自己對視的時候,一道聲音悠悠的傳了過來。
像是憑空響起,又像是在小女孩兒的靈魂深處。
“但是,我失敗了……”
然後,小女孩渾身一個激靈。
小女孩兒變成了王雨晴。
周圍的一切都在迅速消散。
卧室變成了田野,守衛變成了樹木,頭頂上富裕堂皇的天花闆,變成了美麗的星空。
而鏡子裏和小女孩兒對視的她自己,則變成了徐來。
王雨晴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