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燭大巫師的聲音通過幾隻黑色的嘟嘟鳥傳遍了所有的部落,告知所有的武士他們要回家了,要回到普爾佩克森林中去了。
一種茫然無措的情緒在武士中蔓延, 不過還好,他們身上嗜血的巫術已經被聞思刀的金色飛蟲給消除掉了,不然難保這些滿腔暴虐的武士會不會将刀砍向周圍的同袍。
部落的首領們沒有動作,他們擠在圈外望向圈内的飛廉,飛廉被捆在原地動彈不得,可但他看到山泉女巫在喬達摩的額頭一吻時, 意識到形勢不太妙了。
他想要出聲反駁黑燭大巫師,可是整個軍隊已經哄亂一團,他的話又有誰會聽呢?
阿茲軍隊的士兵都是骁勇善戰的叢林武士, 不過來自于多個部落的他們不論是着裝還是手中的兵器都不統一,更不用說在指揮、調度方面了,全都依賴各個部落的首領和巫師。
軍隊中還夾雜着好些猛獸,焦躁的氛圍在武士之間傳遞,聞思刀所帶來的甯靜效果并不會持續太久。
就在這時,喬達摩問飛廉:“你率軍攻打高井城的目的爲何?”
悉達多将喬達摩的問話翻譯給飛廉聽。
飛廉扭頭望向喬達摩,再不敢輕視,回道:“薩拉姆邦大綠鏡湖以南的土地,本就是我們阿茲人生存的地方,我們當然要将我們生存的土地奪回來!”
喬達摩笑了笑,問道:“那在你們阿茲人生存在這片地方之前,大綠鏡湖又是屬于誰的呢?”
這一下将飛廉問住了,他支吾了幾聲,道:“我…我不知道。”
如果是個曆史學識豐富的人, 會回答喬達摩大綠鏡湖是南迪人的領地,所謂南迪人就是現在所有無垢大陸信仰神靈之人的祖先,南迪語就是他們的共同的語言。
不過那時南迪人的信仰和阿茲人一樣,是自然之靈, 待神靈出現時,南迪人的稱呼被抹殺,他們被分爲多個種姓,隻有種姓而沒有了民族。
少部分不願意改變信仰的南迪人被排擠到了世界的邊緣,其中一支就來到了遙遠南方的綠鏡湖,散落在綠鏡湖和普爾佩克森林的周邊地區。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阿茲人其實也是南迪人的一支,兩者隻有些許的外貌差異和文化差異,身體并無二緻,更沒有生殖隔離。
後來阿茲人的祖先占據了綠鏡湖,這些散落的南迪人要麽被殺,要麽逐漸融入了阿茲人的部落,成爲了部落的一份子。
這些曆史,在高井神廟的一些大祭司《奧義書》中有記載,而阿茲人并不治史,飛廉不會知曉,更不會多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甚至沒有動腦筋去回避, 而是直截了當的說不知道, 是個頭腦直接的人。
喬達摩又問道:“在你們之前一定也有人生存在大綠鏡湖周圍,你們怎麽能說本就是你們阿茲人的土地呢?我再問你一次,你率軍攻打高井城,目的爲何?”
聽到悉達多的翻譯,飛廉皺着臉想了想,道:“我率軍攻打高井城…是因爲阿茲人飽受婆羅門和刹帝利的傾軋和蹂躏,我們是來複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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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達摩道:“高井城的婆羅門已死傷大半,刹帝利幾乎一掃而空,要說報仇已然報了,爲何要打開南方之門,大軍攻入呢?”
悉達多将話傳給飛廉,飛廉被問得滿頭是汗,他從未認真思考過這類帶有狡辯性質的問題。
見飛廉不說話,喬達摩再問:“我再問你一次,你率軍攻打高井城,目的爲何?”
飛廉被逼到了牆角,終于回道:“連日的大雨,部落的人要活不下去了!沒有鹽,食物短缺,新生的孩子們都夭折。我們必須攻入高井,搶足夠的糧食、女人,部落的人才能存活下去!”
喬達摩看着飛廉,笑了笑,道:“實話總是很難說出口,因爲實話總是不好聽,但說實話并不丢人。上城區的刹帝利幾乎都死光了,不是淹死便是被殺。你們可以從上城區拿走足夠的糧食、金銀、食鹽、肉類,還有一切你們想要的東西。但你們隻能在上城區拿東西,不許進入中城區和下城區,不許傷害城中任何人的性命。等到你們帶的東西足夠了,我會和你們一起走的。”
當悉達多将喬達摩所說的話翻譯給飛廉聽後,飛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僧侶到底算哪頭的?
他怎麽會允許阿茲人劫掠上城區呢?飛廉想不明白。
但他不用想明白,因爲那些圈子外面的部落首領們聽懂了悉達多的話,已經開始吩咐手下的武士們朝着上城區進發,去搶奪上城區宮殿、倉庫裏的物資了。
飛廉看着喜滋滋的去搶奪的武士們,他們的身上哪裏還有一點兇悍狠戾之氣,全都帶着喜悅和興奮,爲部落,也爲了自己而掠奪上城區的财物。
原本浩浩蕩蕩,殺氣沖天的阿茲軍隊,轉瞬之間就成了強盜軍團,一哄而散,在上城區打砸搶奪,甚至爲了一些物件争鬥起來。
但總的來說沒有出大亂子。
整個劫掠從上午一直持續到臨近天黑。
高井城是整個薩拉姆邦僅次于翡翠城的第二大城,富裕程度比之翡翠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高井城巨大部分的财富都集中在上城區,集中在神廟、薩巴宮殿還有武士們的倉庫裏。
大水奪去了生命,但留下了财寶、糧食、綢緞、金屬器皿,還有大量的鹽巴,這些都是阿茲人急需的東西。
武士們将能拿的全都拿上,不能拿的拆掉也要拿上,上萬人将整個上城區洗劫一空。
他們倒是遵守了喬達摩立下的規矩,不能進入中城區和下城區,隻能搶奪不能傷人。
等到他們搶的多了,把車子,包囊都裝滿了,手上、背上都拿不下了,武士們才依依不舍回到了高井神廟的廣場集合,準備離開返回普爾佩克森林。
這時,在廣場中央的圈子已經不見了,喬達摩等人每個人都坐在了一頭高大的巨猿身上,跟随着阿茲人的軍隊一起,從南方之門下山去了。
匡樓坐在一頭巨猿的肩上,手上拿着一張貝葉紙,寫道:“行至高井城,夜遇堤潰水洩,南蠻女巫作亂,水襲神廟。尊者借魔神之力,力挽狂瀾,然南方之門亦開,蠻軍入侵。諸弟子抵住蠻軍,擒獲酋首。尊者問:‘何以入侵’,酋首答:‘收回故土’。尊者駁:‘故土何嘗非他人之故土?’酋首無言。尊者問:‘何以入侵’,酋首答:‘報仇雪恨’。尊者駁:‘上位者多死于大水,何故大軍入城?’酋首無言。尊者再問:‘何以入侵’,酋首終答:‘大雨連綿,生民饑困,老幼多斃,不得已而爲之’。尊者言:‘實話難言,不必羞之。’随後允其劫掠上城區,不可傷人性命,大掠一日而歸,高井之危隧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