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達摩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樣子你們果然是第一次來高井城販鹽啊,連疏通稅都不知道。碧玉河河谷在大雨中塌方,堵住了。爲了疏通河道,每艘經過的商船都要收疏通稅,不然你們以後怎麽行船?”
武士一邊回答,一邊已經伸出了要錢的手。
一旁的匡樓連忙掏錢,這疏通稅是按人頭收的,每個人頭九個銅盧比,或者五塊純淨的鹽巴。
船上五個人,就是四十五個銅盧比,匡樓将銅錢交給了武士。
武士數了一下,卻道:“不夠,還少五個。”
匡樓問道:“大人,不是每人九個銅盧比嗎?”
武士回道:“沒錯,但你們的銅盧比含銅量不夠,不太純,每個人要再多加一個,再給我五個才行。”
匡樓看了眼喬達摩,喬達摩眼神示意讓匡樓交稅,同時他問道:“請問這位大人,這碧玉河什麽時候才能疏通啊?”
武士瞪了一眼喬達摩,道:“山上的大石砸下來,有那麽容易疏通嗎?肯定要慢慢的挖才行,不然這水會把高井城給沖了!你們還上哪兒去販鹽?少廢話,把剩下的五個銅盧比交了!”
武士一臉的不耐煩,這五個銅盧比顯然是他克扣的,類似于“火耗”這種雁過拔毛的貪墨行爲,作爲“吠舍小民”的喬達摩等人,當然很難反抗。
匡樓乖乖交了五個銅盧比,這個武士還不滿足,又到船艙裏看了看,邊看邊道:“你們這船上的東西不少啊,待會兒靠了岸,有些東西可不好拿,不如我幫你們分擔一點吧。”
喬達摩道:“不勞煩大人了,對了,我們要在哪裏靠岸?”
“就在前面有一個岸口,所有的船隻都要在那裏停靠,然後步行前往高井城。你們東西太多的話,雇傭的岩羊就多,付的錢也多,東西留在我這裏,我幫你們保管,總不會錯的。”
這貪得無厭的武士見喬達摩等人是第一次來高井城,想從他們身上榨取更多油水,五個銅盧比是無法讓他滿足的。五個銅盧比足夠他在高井城的酒館裏斟上一壺猴頭果酒,點上一盤羊肉幾個小菜,飽飽的吃上一頓,而這樣一頓飯是吠舍農民一年下來才敢想的一頓。
可是他心裏還惦記着妓院裏的姑娘,那些戴着面紗,點着紅痣,身段妖娆,肚皮會跳舞的美妙姑娘,想和她們一度春宵,五個銅盧比是不夠的。而且除了他之外,他手下還有那麽多兵丁兄弟,不給他們油水,隊伍都不好指揮。
河面上其它商船,有好些都手持高井神廟的鹽引,一分錢疏通稅都不用交,武士還要陪笑臉。現在終于逮到一個肥羊,可不要好好榨取一番。
武士在船艙裏來回行走想扣下點東西,匡樓心裏有些焦急,因爲障眼法是有時限的,對着一個東西時間久了,總會看出破綻來,到時候就麻煩了。
匡樓看向喬達摩,眼神示意接下來該怎麽應付,卻見到喬達摩閉上了眼睛,面沉如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匡樓很是擔心,剛想上前問詢,卻不曾想喬達摩突然睜開眼睛,眼神截然不同,瞳孔中銀光泛濫,如同星空銀河!
“羅波那!”匡樓心中一驚。
沒錯,羅波那在這時候突然俯身,喬達摩猛然躍入船艙中,抓起一旁的鐵棍,朝着這個武士揮去!
武士反應很快,他畢竟身懷武藝,手裏一直拿着兵器,見喬達摩揮棍打來,心中大驚,立刻擡刀格擋,同時身子往後躍要躲開。
“當!”
鐵棍與鐵刀相碰,這一棍被擋了下來…但又沒有擋下來!
喬達摩手中的鐵棍勢如破竹,舉手之間竟有碎石裂空之力,哪裏是凡人刹帝利武士能抵擋的!
武士還想着擋住這一棍,馬上反擊,跟着卻見到手裏的刀被打斷,棍子直劈武士胸口,連同铠甲将他的前胸整個打塌陷了下去!武士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了船艙裏,轉眼就斷了氣息,死了。
船艙外,一同上來的兩名兵丁還沒有反應過來,高處的阿那律和目連就跳下來,阿那律一刀砍死一人,目連用木叉叉死一人,并将他們都推入了水中。
“撲通”兩聲,三個兵士都被解決掉了,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悉達多一看,尊者先動了手,兩個兵丁被殺,還有三條兵船十幾号人,必須解決掉他們!
悉達多大喝一聲,雙手結生長印,施展根深蒂固咒,三艘兵船上立刻出現無數的藤蔓,将這些兵士牢牢捆住,這些藤蔓互相纏繞,越來越多,三艘船頂不住這不平衡的重量,在水中翻船了!
十幾名兵丁全部落水,他們根本沒想到這艘商船上是五個這樣的“危險人物”,雖然他們從商客口中聽聞了南石鎮發生動亂之事,但這種事情并不少見,再溫順的農民也有反抗的時候,隻是很快都會被撲滅,高井城的統治者都沒太當回事。
因爲穿的是皮甲,所以兵丁們落水後倒是不會淹死,他們順着水流朝南方漂去,生死由命了。
喬達摩等人的船脫開了鈎子,繼續順流而上。
船艙裏,喬達摩從被打死的武士手中奪回了銅盧比,還搜到了另外滿滿一袋的銅盧比,看樣子都是他收來的疏通稅。
此時,河面上的霧氣正在慢慢散去,船繼續往南經過一個拐角,就将抵達武士所說的渡口。
五人都恢複了正常的面貌,目連将武士的皮甲、刀、衣服都扒了下來,還搜出一瓶猴頭果酒,跟着将他的屍體推入了滾滾的碧玉河中。
匡樓皺着眉走進船艙,對喬達摩道:“尊者,爲何突然要痛下殺手呢?我們這樣,豈不是和強盜無異?”
此時,喬達摩眼中的銀河已經退去,恢複到了正常狀态。
他手中握着鐵棍,道:“匡樓,高井城是從何而來?”
匡樓道:“…是…是從阿茲人手裏奪來的。”
喬達摩道:“東方曾經有一位神靈說過,那些偷了一個帶鈎的人要受懲罰處死,而盜竊一個國家的人卻做了羅阇諸侯。你看,從阿茲人手裏搶來了高井城的刹帝利武士成爲了城市的主人,而反抗他們掠奪不合理稅金的人,卻成爲了強盜,到底誰才是強盜呢?”
匡樓聽完,感覺很是慚愧,朝着喬達摩一拜,道:“尊者教誨,徒兒明白了。”
起身後,他拿出紙筆,記錄下了這段對話:“經碧玉河行至高井城,遇兵丁濫收賦稅,尊者怒而殺之。弟子匡樓不解,問‘與強盜何異乎?’尊者問:‘高井從何而來?’匡樓言:‘奪于阿茲人之手。’尊者言:‘東方神靈曰,竊鈎者誅竊國者侯,奪他人之城者爲君,抗濫稅者爲盜,豈有此理邪?’匡樓大悟,謹遵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