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見到這些金色的光點朝自己飛過來,連忙搖動手上的鎮魂鈴,想要念咒驅散它們。
沒成想不僅沒有驅散掉,這些金色飛蟲反而以極快的速度,一下鑽入了呼蘭大祭司的體内!
呼蘭大祭司雙眼瞪大,他整個身體忽然間被一種極爲純淨的力量所充盈,那是一種令人溫和、平靜的能量,它們在呼蘭的阿賴耶識中席卷,跟着從呼蘭的身體裏離開。
整個過程不過是一瞬間,金色的飛蟲在呼蘭大祭司身體裏滌蕩了一番,又都離開,回到了喬達摩身邊環繞。
呼蘭大祭司瞪大的雙眼漸漸迷離,跟着搖搖晃晃,撲通一下坐倒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
喬達摩緩步走到呼蘭大祭司跟前,問道:“疼嗎?”
呼蘭大祭司稍稍睜大一點眼睛,望着喬達摩,搖搖頭,道:“不…不疼,很舒服,很平靜…”
“卧槽。”喬達摩心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拔刀的時候疼的十指紮針,痛不欲生,他以爲這些金色飛蟲有讓人疼痛的能力。
哪知道呼蘭大祭司竟說他很平靜,很舒服?
那爲什麽自己會那麽疼呢?
喬達摩朝悉達多示意,悉達多起身,對着呼蘭釋放了一個根深蒂固咒。
呼蘭沒有任何反抗,倒在地上任憑藤蔓将他牢牢捆住,他的表情平靜甚至有些呆滞,讓人感覺就算有一把鍘刀擡過來,他也會主動将腦袋枕在鍘刀下,任憑刀片落下。
剩下的幾個古魯、尊者也放棄了抵抗,他們以叩拜神靈的姿态,匍匐在喬達摩的腳邊。
匡樓和目連身上的咒語被解除,他們看到身上金光環繞的喬達摩,心中對喬達摩的信仰更加忠實和虔誠了。
目連在心中默想,将來有一天,如果可以爲尊者而死,他死而無憾。
喬達摩的周身泛着金色的光芒,他朝着山下走去,他走到哪裏,這些金色的飛蟲就跟到哪裏。
他走到樹林邊,大多數樹木的葉子都被落葉飛花咒拔光了,光秃秃的,金色的飛蟲飛到枝頭,樹木閃耀起了金光,成了一片金色的樹林。
樹林裏的流民見到喬達摩,都将他當做了神靈,但他們神情激動,紛紛湧上前來,将喬達摩團團圍住。
跟在喬達摩身後的目連、悉達多等人想将人群驅散開,喬達摩示意沒有關系。
“我會讓他們平靜下來的。”
說着,金色的小飛蟲在喬達摩的指揮下,成群地從這些流民身體穿過,原本被仇恨激得有些癫狂的人們,慢慢都平靜了下來。
仇恨、痛苦、報複、癫狂,在金色飛蟲的穿梭下,都逐漸消散了。
人們慢慢散開,給喬達摩讓出一條下山的路,然後緊緊跟在他身後,一同下山。
羅波那說的沒有錯,這把金刀的确是他的哥哥俱毗羅打造的,這些金色的飛蟲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它們并非生物,而是和羅刹共生的一種能量體,是俱毗羅誕生在這個世界時,就環繞他的精神生命。
這些飛蟲以世間的暴虐、仇恨爲食,能帶來安甯和平靜。
但羅波那有一點說謊了,就是這把金刀根本不是他的武器,而是羅摩-毗濕奴當年用來斬下他頭顱的刀!
想來也是,羅波那怎麽可能使用和自己相克的武器呢?
而翡翠城尤博厲用的那把青銅刀,當然不會是羅摩-毗濕奴的武器。
毗濕奴爲了擊敗羅波那,專門找到了俱毗羅,向他借了這把克制羅波那的金刀,将羅波那的十個腦袋砍掉了九個。
還剩最後一顆時,羅波安削下一座山峰,施加咒語抵擋住了金刀的攻擊,金刀插入了巨石中,在羅波那和毗濕奴共同的巨力下,巨石飛向了南石鎮,牢牢鑲嵌在了石壁上,這一卡就是卡了幾百年。
如今,巨石上的封印被羅波那的咒語給解開了,金刀自然就出來了。
可是,羅波那爲何要讓這把能克制自己的刀重現于世呢?
隻有羅波那自己才知道了。
喬達摩從山上一路走到山下,凡是靠近他的民衆都感受到了平靜和安甯。
跟在他後面的人越來越多,他終于走到了南石鎮上,穿過街巷,來到了鎮中心的大水池廣場上。
水池廣場已經擠滿了民衆,他們多是吠舍商人,以及吠舍的流民,還有少部分首陀羅匠人,和一些達利特的奴隸。
大部分刹帝利武士已經被殺掉,少部分躲在妓院、酒館中,沒一會兒也被民衆們押送到了廣場上。
還有被捆的婆羅門呼蘭大祭司,以及一衆古魯、尊者等,被捆着送到了廣場上。
這在南石鎮的曆史上前所未有,刹帝利和婆羅門兩個高種姓,像奴隸一般跪在低種姓的人面前。
一些膽小的民衆跟着跪下,而一些膽大的,用蔑視的眼光望着這些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如果羅波那的暴虐還在起作用,他們肯定會一擁而上,将這些刹帝利、婆羅門的人撕個粉碎。
無論多麽信仰神靈的人,内心深處都無法磨滅被欺壓時帶來的痛苦和仇怨。
不過,金刀上的金色飛蟲讓所有人都平靜了下來,喬達摩知道,殺掉這些刹帝利、婆羅門簡單,可一等他們幾人離開,翡翠城一定會報複,屆時整個南石鎮會成爲一片廢墟,這裏的民衆會被屠戮殆盡。
喬達摩不希望這樣的情況出現,他要保護這裏的人,要讓他們成爲改變這個世界的火種。
所以,喬達摩示意将剩餘的刹帝利武士解綁,跟着讓悉達多解除掉呼蘭大祭司等人的根深蒂固咒。
喬達摩走到水池當中,民衆們全都圍在了水池旁,喬達摩在水池中坐下,匡樓、目連、悉達多、阿那律四人在四方也坐下。
金色的飛蟲向着四面八方飛去,穿過每個人的身體,帶走了暴虐和仇恨——雖然隻是暫時的。
人們都平靜下來,不說話,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的喬達摩身上,就連呼蘭大祭司和幾個武士也是如此。
喬達摩看着黑壓壓的人,擡頭望了望天上的雙子星,雙子星的光輝正逐步減弱,意味着天就快要亮了,他決定在太陽出來之前,做完他該做的事,然後離開南石。
于是,喬達摩對匡樓說道:“匡樓,這世間的衆生,平等嗎?”
匡樓回道:“當然不是,這世間,有的人富有,有的人貧窮;有的人高大,有的人矮小;有的人漂亮,有的人醜陋;有的人聰明,有的人愚笨;有的人健康,有的人病苦;有的人幸福,有的人痛苦;有的人生來賤民,有的人生來高貴……怎麽會平等呢?”
喬達摩問:“衆生從何而來?”
匡樓回道:“梵之大夢一場。”
喬達摩問:“衆生往何處去?”
匡樓回道:“梵夢一醒,世間一切皆無。”
喬達摩問:“我再問你,衆生平等嘛?”
匡樓遲疑了一下,回道:“我覺得…還是不等,但又好像…平等。”
喬達摩笑了笑,“你看這天上的雙子月,它圓嗎?”
匡樓點點頭,道:“圓。”
喬達摩又問:“那它完全圓嗎?”
匡樓搖頭,道:“并不,必然有瑕。”
喬達摩點頭,道:“平等亦是如此。衆生平等,但又不平等。其相不平等,但其性平等。”
匡樓問:“何爲相,何爲性?”
“所謂相…”
喬達摩一邊講自己編的經,那些金色飛蟲一邊在四處飛舞,讓衆人像是着了魔一般,聽的如癡如醉。
終于,天慢慢亮了,太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