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想必也看見了吧,該拿個章程才是!”趙氏年紀并不大,才四十出頭,并非原配,而是後來續弦。
原配給左弘生的子女都在老家,趙氏可不想去那邊看别人的臉色。
趙氏心中的盤算,是幫親兒子在衙門裏混個一官半職,她就留在長安享清福了。
“章程?這後院的事情,不是該由夫人做主嗎?那小蹄子背着老夫,在外面勾搭其他人,給咱們府裏招黑,該是個什麽下場?”左弘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想要讓自己翻身,那就必須将對方打入萬劫不複。
大唐的風氣固然開放,可這終究是個男權社會,一個從良妓子,當了小妾之後不收心,還在外面勾勾搭搭,打死也是活該。
趙氏心中一緊,她聽出了左弘的意思,想要讓她滅口。
她并非什麽毒婦,也曾讀過聖賢書,甚至她對左弘折磨凝筱也是頗有微詞,現在讓她下手取那可憐女子的性命,該如何是好?
“夫人,後宅不甯,家族豈有興旺之理?”左弘的意思很明顯,想要兒子順當,他就不能倒。
若是左弘自己動手,必然要爲人诟病,而趙氏作爲當家大婦,處理這事,理所應當,就算有些瑕疵,隻要他不倒,都無傷大雅。
“娘!”二十多歲,隻有秀才功名的左浩軒,被他爹一個眼神吓得一個哆嗦,趕緊走到趙氏跟前說道。
趙氏看着眼前的親生兒子,爲了他的前程,隻能做些虧心事了。
伸手接過左弘遞過來的鑰匙,從現在開始,小院之中的事情,就由她一人說了算。
“浩軒,陪着你娘,别出了什麽岔子。來年,爲父定然爲了謀劃一個功名!”左弘拍拍兒子的肩膀,這小子讀書完全就是個渣渣,但誰叫是自己親生的,總不能看着他一無所長。
左浩軒喜上眉梢,他等這一天,太久太久了。若是憑他自己,恐怕連秀才功名都是一種奢望。
有了舉人功名,便能夠正大光明當官了,若是再往上一步,混個進士,那就不得了啦。
爲了自己的前程,一個小妾,還出自煙花之地,死有榮焉。
“衙門中還有事,老夫便先走一步,今夜恐怕不得早回。”左弘知道,這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了,他該走了,隻要事發時不在場,他便有一百種說辭。
“來人啊,開門!”趙氏深吸一口氣,爲了兒子,這份罪孽,她必須受。
剛進小院,趙氏就被院中大樹上的鐵鏈給鎮住了,鐵鏈上的斑斑血迹,早已浸了進去,恐怕再也洗不清了。
“随我進去,将人給拉出來!”左浩軒看出母親神色不對,幹脆自己來辦了。
小院裏面,隻有兩間小房子,根本沒有藏身之處,左浩軒将床底跟房梁上都檢查了,居然沒有。
“娘,沒人!”左浩軒帶了一絲慌亂,這院子裏面,也沒有藏身的地方。
“再仔細找!”趙氏松了一口氣,随即才反應過來,若是不解決那女子,府上就要有大麻煩了。
這個小院,小到連一隻貓都藏不住,那麽大個活人,豈能瞞過這麽多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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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尋很快就擴大到整個左府,但任他們掘地三尺,也沒有絲毫發現。
剛剛登上馬車,準備回工部的左弘,得知消息,不得已又返回。
在确定凝筱消失之後,左弘知道,有人對準了他,這一次,恐怕很難逃脫了,可他不想認輸。
“報官!去長安縣衙報官!”左弘不知道,那小賤人到底去了哪裏,但是他知道,一定是被人帶走了,輕易不會讓他找到。
而他能做的,就是報官,将動靜鬧大,而對方爲了對付自己,就必須跟自己對簿公堂,那樣自己才有機會解決這件事。
“爹,怎麽報?”左浩軒一臉懵逼,他長這麽大,什麽時候去過縣衙?
在左浩軒看來,縣衙那種破地方,怎麽能夠管到他家的頭上?
“就說有人拐走了本官的妾室,簡直無法無天!”左弘沒心思教訓兒子,他必須要擺平這事,不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身敗名裂。
“我這就去!”左浩軒懂了,那就走一趟長安縣衙。
長安縣衙的縣令,也是昨日剛剛到任,是吏部剛剛從慶州調來的,名叫明豐羽,出身寒門,在地方上做得不錯,此番算是升遷了。
初到長安的他,隻帶了一個師爺,正是兩眼一抹黑的時候。
“大人,有人來衙門報案!”儲師爺跟着明豐羽多年,此番一道來長安,倒是見識了一下帝都的繁華。
但是儲師爺覺得,自己的俸錢得加了,這長安的物價太貴,若不是衙門裏提供住宿,他感覺自己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什麽狀況?”明豐羽微微皺眉,他是正印官,哪有随便來個人報案,就要他出面的,那也太掉價了。
在明豐羽看來,這種小事,都是該先走個流程,最多先由縣尉出面,大的案子再轉到他的手上。
“大人,您就出去看看情況吧,這裏不比以前,上一任,就是得罪了前來報官的王爺,這才倒了血黴,五姓七望的出身,卻直接發配到嶺南道去了。”儲師爺趕緊勸道,這好不容易趕上個好機會,可得珍惜啊,長安權貴遍地,一旦被大人物青睐,便可一步登天,好比那個縣丞吉溫。
明豐羽一想,是這麽個道理,反正左右無事,那就出去看看。
剛到衙門正堂,就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旁若無人的坐着,就連明豐羽出來,都沒有起身的意思。
倒不是左浩軒倨傲,實在是這些年都習慣了,那些個官員去他家中拜訪,看見他可勁拍馬屁,一個縣令而已,根本不值得他端正姿态。
“何人報官?”明豐羽有些摸不着頭腦,自己這堂堂正印官出來,你報官怎麽還坐在那不動彈?
“你便是新來的縣令大人?學生這廂有禮了?”左浩軒這才施施然起身,随意拱了一下手。
自稱學生,也是有講究的,便是告訴對方,自己有功名在身。
“正是明某,初來乍到,倒是不認識公子。”明豐羽還真的就被唬住了,對方這明顯不是冒充大尾巴狼。
以前在地方上,那些個老百姓,就算是鄉紳,看見他這種實權的正印官,那也得點頭哈腰,生怕惹怒了自己。
這長安到底是不一樣,今天随便來個報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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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将他放在眼裏,也不知道此番高升,是福是禍。
“學生姓左,家父官居工部侍郎。”左浩軒自報家門,這個身份,讓他在長安,大多時候都是高人一等。
明豐羽一陣頭痛,都說長安縣令不好幹,這還真的有難度,第一天當值,居然就來了個侍郎的兒子,這叫什麽事啊。
“左公子,請坐,先生,奉茶!”明豐羽心中直抽抽,眼下兩個侍女都沒有,奉茶隻能讓師爺來幹。
明豐羽雖然仕途起點低,卻是個有志向的,極爲愛惜羽毛,在之前的任上,那也是一個妥妥的清官。
當然了,此處的清官,并非是兩袖清風,接受些禮尚往來,偶爾給個便利,這都是有的。
但是,貪墨府庫的錢糧,或是把手升到老百姓的兜裏,那是萬萬沒幹過的。
“謝過明大人!”左浩軒接過茶盞,這茶葉實在是寒酸,可卻不好落了對方面子,輕咂一口,随即便放好。
“方才聽聞,左公子此來是報案,不知道府上發生了何事啊?”明豐羽心中在念叨,千萬别是什麽棘手的事情。
可這終究是奢望,若是不棘手,人家何必來報官。
“此事,是這樣的,家父年前納了一位妾室,出身不大好,是明月閣的妓子。原本這事,是提不上嘴的,但是,此女居然不守婦道,與外面男人有染,免不得要懲戒一番。這下倒好,今日居然直接從府裏不見了,誰也沒有看見,必然是被人拐走了。”左浩軒來的路上,就想好了說辭。
先給對方扣上一個拐賣良家婦人的罪名,等到對簿公堂的時候,也能多幾分勝算。
“何人如此大膽?左公子不妨道來,本官定然讓手下将其捉拿歸案。”明豐羽聽了,心中暗道還好,這種事情不算棘手,能剛出勾搭侍郎大人小妾這事的,應該不會是什麽達官顯貴。
“此事,就麻煩在不知道是何人所爲,之前家中有所察覺,幾番拷問,她都咬緊牙關不承認,這總不能真的往死裏打吧?如今這人直接沒了,根本尋不到,隻能來衙門裏上告了。”左浩軒兩手一攤,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明豐羽微微皺眉,他敏銳的感覺到,這事情并非對方說的這般。
他有着豐富的地方治理經驗,古語有雲,捉奸拿雙,這哪有連對方一點信息都沒有的,就說女子不守婦道的?
而且這左侍郎家裏,必然是深宅大院,若是真有什麽事情,很難避過所有人的耳目,更何況,還要從府裏逃出去。
“此事,恐怕有些困難,不如這般,我先跟鍾縣尉那邊說一聲,讓他攜帶精幹人馬,去往府中勘察一番。”明豐羽思量了一下,無論對方說什麽,總要去實地走訪一下。
讓縣尉鍾高揚去辦,一個是顯示衙門裏的重視,另外一個,也是因爲縣尉在衙門多年,算是地頭蛇,跟方方面面都比較熟,打探消息也方便。
“後宅之中,大張旗鼓,恐怕不大方便。”左浩軒帶着一絲爲難,若真的任由衙門裏的人去後院打聽,那指不定就要露餡。
“這個,左公子,現在沒有線索,衙門裏也辦不了這個案子啊。”明豐羽當然知道,這些大戶人家的後宅,不是随便可以讓公差進去的。
但是眼下那是一點線索都沒有,若不進去尋線索,這個案子根本無從下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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