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皇甫惟明帶着一絲堅毅,但其實他很清楚,陛下一定是要他攻打的。
“大将軍,我們完全可以再拖延幾日......”褚羽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自家大将軍并不急切想要攻打石堡城,那之前何必快速推進至此?
“再拖延幾日,也就沒了選擇,人生在世,機遇不常有。”皇甫惟明也曾想過拖延時間,可終究被自己否定了。
此番攜大勝之勢前來,若是能夠一鼓作氣攻下石堡城,這可是天大的功勞,這份誘惑,他無法拒絕。
但到了石堡城之後,他仿佛看到了遍地的屍首,那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精銳,内心生出不忍。雖說慈不掌兵,可隻要是人,豈能心若磐石?
他在等,等宮中來聖旨,那樣的話,他就沒有了退路,隻能放手一搏,這些罪過,也不用他一個人背在身上。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大家都是爲皇帝賣命的,生死有命!
其實相比陛下的聖旨,皇甫惟明更加想要的,是東宮那位的意思。
相比戰功,從龍之功,才是真正能夠讓一個家族走上巅峰的最好捷徑,沒有之一。
而他皇甫惟明,作爲太子一派的嫡系,又是軍中擁有足夠影響力的大将軍,封侯是必然。可他依舊有野望,若是他能夠再進一步,日後封個郡公甚至國公,那才是真正的頂級權貴,可以與國同休。
次日,天方蒙蒙亮,皇甫惟明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八百裏加急,來的很快,信中隻有一個意思,不惜代價,立刻發起總攻。
“來人,召集衆将,算了,明日再說!”皇甫惟明剛舉起手,複又放下了。
比起皇帝的八百裏加急,東宮的那位,就要慢得多了,但是皇甫惟明相信,明天一定會到的。
就在唐軍修整備戰的時候,石堡城中也沒閑着,大批的防禦物資在城頭壘好,随時準備應對可能到來的攻擊。
唐軍的備戰并不急促,畢竟地方有限,而且對方居高臨下,投石機遠了投不上去,近了根本沒有足夠的地方擺開。
能夠派的上用場的,也就是一些大型的床弩,有着超遠的射擊距離。
另外也是在修築周邊的防禦,防止吐蕃有援兵來襲,導緻腹背受敵。
“都将自己的甲胄好好檢查一下,現在費些功夫沒什麽,免得到時候哭都來不及。”褚羽在營地間巡視,不斷呵斥營地中的将士,他很清楚,大戰已經無可避免,他隻希望,能夠多幾個人活下來,将他們帶回去。
“将軍,就放心吧,吐蕃那幫臭蟲,看見咱們,隻有逃命的份。”衆将士一陣哄笑,連續的勝利,已經讓他們對于吐蕃士兵鄙視到極緻,經常是他們一個沖鋒,吐蕃士兵便難以維系陣型。
這麽些年,唐軍在西域苦心經營,兼之名将輩出,大多時候都是壓着吐蕃一番狂揍。
“那是野戰,平原之上,咱們又有騎兵巡弋,占盡了優勢。如今是攻城,還是如此險要之地,必須打起十二分警惕來。”褚羽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歎息,也許,隻有這般的心态,才敢不要命的往上沖吧。
“将軍,咱們都是久經沙場之輩,豈會輕易放松警惕?”一名校尉拍着胸口保證,這是此番西征的最後一戰,若是功成,他也該混個将軍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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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便好,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褚羽點點頭,繼續往下一片營地巡視。
日落複又日出,直到晌午,依舊沒有半分動靜。
皇甫惟明想要去營地前查看,可又不想走漏了風聲,他已經派自己最信任的親兵隊長在那候着了。
“将軍,該用晚飯了!”親兵端來一盆面條,旁邊放着的,是煮的爛透的羊腿。
皇甫惟明耐着性子坐下來,無論來與不來,明日便要攻城。實在不行,初開始先佯攻兩日,試探一下對方。
咬了一口羊腿肉,入口即化,在天可汗李世民之前,草原跟西域,都很難吃上這般煮熟的食材,大多都是用烤的,因爲他們缺少鐵鍋。
李世民爲了成就天可汗的美名,對外大肆輸出文化與技術,讓草原部落的武器有了質的飛躍,爲後期的漢人王朝埋下了極大的隐患。
“大将軍,人到了!”就在皇甫惟明将要啃完羊腿的時候,自己的護衛隊長,帶着自己派出去的護衛出現在帳篷外。
“一切,可還順利?”這條暗線,往返皆是他一人,這其中的艱辛,旁人難以了解。
“一切都好,謝大将軍挂念!”護衛的腿在顫抖,想要單膝跪地,卻有些把持不住。
“來,坐這邊,先吃着。蘭宇,再去取一根羊腿來!”皇甫惟明親自扶其坐下,将自己未曾吃完的羊腿遞過去,蘭宇便是其護衛隊長的姓名。
護衛接過,立刻大口啃噬起來,倒不是有多餓,而是因爲,這是一份無上的榮耀。
既然人到了,皇甫惟明反而不急了,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此行,可見到太子殿下了?”待到對方停了下來,皇甫惟明才小聲問道。
“不曾,時間緊,韋尚書來不及安排。”護衛露出一絲惋惜,若是能夠在太子面子露臉,對以後有莫大的好處。
皇甫惟明知道,自己與太子的接觸,是犯忌諱的,所以,從來不敢信件來往,都是口口相傳。
他與太子的妻舅韋堅相熟,護衛都是先去韋府求見韋堅,這比見太子要容易得多,再由韋堅去安排。
“你将我的話,都傳給韋尚書了嗎?”皇甫惟明點點頭,太子召見外臣,那都是有定數的,但是他相信,韋堅一定有辦法将消息傳遞進去。
“都說了,一字不改!”護衛點點頭,這事,他不敢出絲毫的差錯。
“最後是如何答複的?”皇甫惟明帶着一絲希冀,雖然此時的他,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他依然希望能夠得到太子的支持。
他與王忠嗣不同,王忠嗣自幼在宮裏長大,與太子親厚。而他,隻是外臣,必須表現得更加積極一些,才能得到更多他想要的東西。
“全力拿下石堡城,屆時,必然全力爲大将軍造勢!”護衛當即肅容,一字不漏回複。
“此話,何人與你分說?”皇甫惟明點點頭。
“韋尚書親口與小的所說,說這是陛下的心病,拿下此城,則必可爲陛下所倚重!”
皇甫惟明握緊了拳頭,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自當該搏一把。
“傳令,升帳!”待到護衛吃完離開,皇甫惟明回到主座,立刻下令。
麾下衆将濟濟一堂,原本寬敞的中軍大帳,也開始顯得局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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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聖旨已到,褚将軍,傳給大家看一看!”皇甫惟明取出聖旨,遞與褚羽。作爲大将軍的他,原本無此必要,這般做,也是爲了減少自己的壓力。
褚羽聞言,心中再無一絲僥幸,雙手取過聖旨,打開之後,從衆将跟前緩緩走過。
“陛下有旨,令我等全力拿下石堡城,他在長安等我們凱旋。高官厚祿,金錢美人,在朝着我們招手,衆将士,到了我等爲大唐效死的時候。”皇甫惟明帶着一絲審視的眼神,從衆将面前逐一掠過。
“幹他娘的!”
“殺他個落花流水!”
......
無論衆将心底如何想,在明面上,都是充滿了對軍功的渴望。
聖旨已至,他們沒了退路,隻有向前,奮力搏殺。
“好!不愧是我大唐的好男兒,此戰,本将親自督戰,但凡勇猛者,奪城之後,必然親自上奏朝廷,爲其請功!”皇甫惟明知道,光有聖旨還不夠,還必須拿出實實在在的東西。
衆将聞言,皆是流露出一抹渴望,此戰若勝,再加上皇甫惟明親自請功,此人的名字,必然能夠直抵聖前。
到他們如今的地位,大多數人都到頭了,除非簡在帝心,否則,往上已經沒有路了。兵權,豈會交給不熟悉的人?
“首先登上城池之人,賞銀三千兩,凡斬首一級,賞銀三十兩!”
比起衆将,那些悍卒,要的隻是錢。他們來從軍,爲的就是混到足夠多的錢,回到家中買田置地,做一個富家翁。
衆将聞言,皆是流露出一絲驚訝,這賞錢是以前的三倍。
皇甫惟明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眼前的石堡城,非勇夫難以攻克。
城池規模有限,最多三五千人駐守,隻要能夠拿下此城,哪怕全部斬首,這份賞錢他也會想辦法湊齊。
“諸位,這石堡城,我們知道其重要,吐蕃也必然知曉。以本将之見,其中必然囤積了大批的防守物資,進攻之時,當小心騰挪,減少傷亡。”皇甫惟明的心思,當然是先消耗對方的物資,待到對方防守實力不足的時候,再一哄而上。
但同樣的,若是攻擊強度不夠,對方也不傻,必然會節省物資。這其中,就要達到一個平衡,一方面要加強攻擊,另一方面,又要盡可能保全自身。
“諸位,都回去準備吧,明日一早,擂鼓進攻!”皇甫惟明不清楚,他的意思,各位都體會到了幾分。
褚羽走在最後,到得帳門前,卻又停下腳步。
“大将軍,末将請爲先鋒!”褚羽轉身,走到皇甫惟明跟前請命。
看着這個跟随自己多年的親信,從一個從九品下的副尉,一步步走到今天,皇甫惟明有些感慨。
“你需要坐鎮後方,以面對可能出現的吐蕃援兵。”皇甫惟明拒絕了,他知道此戰的兇險,一旦踏上了那條路,生死完全不由己,很多時候都是聽天命。
褚羽沉默,他不希望皇甫惟明拼命去攻打石堡城,可既然必須要打,他就會去拼命。
“回去吧,各司其職!”皇甫惟明擺擺手。
褚羽離開中軍大帳,他的腳步很重,這是第一次,他請爲先鋒,被拒絕了,這其中的意味,他很清楚。
大将軍對于此戰的兇險,比他預估的還要狠上幾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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