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爲這鑰匙背後的錢财,而是那份信任,他不想辜負。
如今已到知天命的年紀,李白深知,若是錯過了這次,也許,他的結局就跟方才的陶掌櫃一般,哪怕他有才情萬丈。
“東西太重,要保密的話,隻能多走幾趟。從今天開始,我每日都帶兩個兄弟回一趟桃園,盡快都帶過來!”武成益點點頭,他不敢将人手全部帶離,甚至夜間他必須駐守此處,就怕暗中有人行險招。
“但是這能夠絕對保密的匠人,還沒有眉目,人選倒是有不少,但就怕走漏了消息。”武成益露出一絲難色,最好的辦法,就是辦完事之後滅口,可畢竟是一條人命,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如此。
生死搏殺,武成益絕不手軟,但是對于無辜平民,他很難舉刀。
“以前,我浪迹市井,倒是知道一個匠人,手藝超絕,但是耳不能聽,口不能言,倒是個合适的人選。最關鍵的是,此人不識字!”李白曾經在長安浪迹多年,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走了個遍,三教九流皆有涉獵。
“不識字?”武成益眉頭微皺,怎麽聽着不太靠譜。
“照葫蘆畫瓢即可!”李白笑着點頭,刻字必然是可以勝任的。
“一個聾啞人,居然有如此手藝,倒是奇事!”武成益點點頭,還真就是那麽回事,不過爲了小心起見,他不得不多一句嘴。
“原先,可不是聾啞人,聽說,是給某個大人物做事,爲了保密,就成了這般模樣。也好,至少保住了性命,或許,他還得感謝那位大人物網開一面。”李白搖搖頭,在大人物的眼中,他們不過蝼蟻,能夠活命,就是一種恩賜。
他很讨厭這樣的世道,可無力改變,又不得不活在其中。
“也許吧!”武成益愕然,半晌才說出了這句話。
他也想過這般的手段,連手一起廢掉,給些錢财,這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必然得有些舍棄。
“先生進出不便,盯着的人太多,不妨将地址給我,我去請來!”武成益甩掉腦海中的想法,他最先需要考慮的,就是完成王爺交待的事情,其他的,隻能靠邊站。
“無妨,我簡單收拾一下便好,他不認識你,貿貿然前去,恐怕驚吓了他。”已經是很可憐的人了,而且李白也曾受其恩惠,實在不忍見他再遭罪了。
或許,自己将他牽扯進來,都是一種恩将仇報。
“先生還懂得易容之術?”武成益來了興緻,易容之術,他隻是聽過,還從未見過。
“算不上易容,隻是喬裝打扮罷了。”李白搖搖頭,年輕時浪迹天下,總得會點本領防身。
“怎麽,武兄弟信不過我?”李白看出武成益心中的一絲疑惑,暗道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怪不得王爺派他來此。
“先生可知,這書局外面,或者就在樓下的顧客中,有各方勢力來盯梢的?”武成益當然信不過,所謂喬裝打扮,就想瞞過所有人的眼睛?
這下面若都是普通百姓,武成益也就随他去了,但如今的半月書局,正處在風口浪尖,盯着此處的專業人士極多,豈會輕易讓其走脫。
“既如此,武兄弟不妨命手下去書局外面守着,若是看見了我,直接攔下便是。”李白笑笑,平日裏狂浪慣了,這才想改改性子,變得謙和一些,也好跟王爺麾下打交道,沒想到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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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視了。
“好!隻要先生能夠瞞過麾下弟兄的眼睛,武某便不再插手此事!”武成益也爽快,當即就轉身下樓去了。
李白随即轉身回了房間,打開自己的背囊,取出一枚精緻的木盒。
武成益下樓之後,跟負責門口巡視的兄弟交待,一旦發現李白,立刻攔下。
在武成益想來,門前的弟兄都是麾下最機靈的,注視着每一個進出之人,不可能放過可疑之人。
又挑了三名弟兄出來,讓他們随自己去一趟王府,選幾匹健馬,就靠兩條腿,每日來回桃園太過吃力了些。
王府就在街道後面不遠的通化坊,來去不過小半個時辰。
“先生出來了沒有?”當武成益再一次出現在半月書局門口,胯下騎着高頭大馬,看品相,該是西域良駒。
武惠妃在時,李琩在諸皇子中地位極高,不僅王府占地面積極大,還被賞賜了十餘匹健馬,充作腳力。李琩去桃園守孝之後,這馬匹就在府中由馬倌照料,難得派上用場。
“沒有!”倆人俱是搖頭。
“難道還沒準備好?”武成益暗自嘀咕,若是再不下來,自己就得帶人出城去,太晚的話,就趕不回來了。
旋即将缰繩交給麾下,讓他們在門口候着,他獨自往三樓去。
半月書局的三樓,空空如也,李白早已不知所蹤。武成益不死心,又将整個書局都查看了一番,卻依舊沒有李白的身影。
“出發!”武成益并不氣餒,反而感覺輕松不少,王爺将大事相托,此人便是本領越高越好。
能夠在自己兄弟的眼皮下走脫,這份本領,想必也能夠瞞過外面之人的耳目。
就在武成益騎馬出城的時候,李白已經到了西市。
偌大的長安城,隻有東西兩市能夠采買柴米油鹽等生活用品,自然熱鬧非凡。
此時的李白,已經完全成了一個普通的仕子,頭戴進賢冠,腰垂玉佩,手中一柄折扇,輕輕擺動。
原本留得頗長的胡須,已經被剪去大半,隻剩小半截,整個人看上去都年輕了許多,好似三十出頭,與之前的灑脫不羁,判若倆人。
不去理會攤販的吆喝,李白獨自往偏僻處走去。
越往前走,就越是髒亂不堪,最終李白的腳步,停留在了污水橫流之地。
很難想象,繁華似錦的長安,居然有如此不堪的地方,若是到了盛夏,烈日的炙烤之下,簡直是臭氣熏天。
隻見一蓬頭垢面的男子,在雜亂的小院裏擺弄石雕,這麽些年,他便是以此爲生。此人正是李白此行要找的人,姓石,周圍人都叫他石啞巴,真實姓名,早已無從知曉。
李白直接推開破敗的院門走了進去,遍地的碎石,讓他不得不小心落腳。
“呃~呃~”直到李白的影子出現在面前,男子才猛地轉身,不斷用雙手比劃,指着周圍的石雕。
李白知道,他是在問自己看上了哪個石雕,當即雙手比劃起來,可惜,根本無從溝通。
幹脆去旁邊的水盆裏,舀起一瓢水,将臉好好洗幹淨,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石啞巴突然開心了起來,不斷指着旁邊的石凳,示意李白坐下。
李白将手中提着的燒鵝跟酒遞過去,多年不見,他當然不會空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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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是一個大雪的夜晚,那是李白最窮困潦倒的一年,在酒肆喝的爛醉如泥,最後癱倒在西市的街頭。是石啞巴将他擡進了屋裏,又請來了大夫,若不然,可能他就從這個世間消失了。
後來當官之後,李白也曾暗中來看過他,偷偷留下一些銀錢。
對于一個毫無防備能力的人而言,太多的錢财或者關注,都是取死之道。
而他,雖然空有官身,卻無半分實權,根本無力庇護。
倆人無聲喝酒吃肉,互相比劃,大多時候,都是溝通不了的,隻有最簡單的交流,彼此能夠點頭示意。
看着石啞巴面上的喜悅,李白覺得,也許,他本就該在此度過餘生,至少過得平和清靜,何必卷入不必要的紛争?
李白起身,對方應該沒明白他的意思,也許,他不該來。
“呃~呃~”石啞巴按住李白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這個最簡單的手勢,他懂,帶着一絲疑惑,又坐下了。
石啞巴轉身回屋,不大會功夫,就換了一套最幹淨體面的衣衫,雖然依舊泛舊,也打了不少補丁,但至少沒有破洞。
肩上背着一個木頭箱子,李白知道那裏面是他做雕刻的工具,也是他最珍貴的東西。其他珍貴的東西,石啞巴也藏不住,這破屋子一個月得遭幾回賊。
“呃~呃~”石啞巴指着院門,示意李白上路。
也許,在李白看來平靜的生活,石啞巴早已經受夠了,他早就看淡一切,能夠換種活法,已經是賺到了。
帶着石啞巴往成衣鋪子走一遭,買了幾身衣服跟靴子做替換,後面很長時間,石啞巴是出不了半月書局了。
石啞巴百般推辭,李白卻隻是擺手,如今的他,也算是闊綽了,而且這錢花得理所應當。
從内到外換了一身新的石啞巴,比起方才在小院裏已是天壤之别,那身舊衣衫死活不肯扔,李白也就随他去了。
路面随意買了一頂鬥篷給自己戴上,倆人提着剛買的東西往半月書局走去。
而另一邊的武成益,騎着高頭大馬,出了城門便一路狂奔,他要在城門關閉之前,返回長安城中。
剛到桃園附近,武成益剛下馬,将缰繩交給麾下去拴好,就看見一女子身着勁裝,手持長槍,在桃樹上不斷抽打,枝葉橫飛。
“不要臉的!”
“抽死你!”
......
聽女子口中之言,顯然怨氣頗深。
“這位姑娘,這是我家王爺的産業,你再這麽着,我就不客氣了。”若是桃子熟了,你摘幾個吃吃,他武成益就可以當作沒看見,但是肆意破壞,就另當别論了。
“你是壽王麾下?”女子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武成益說道。
“正是,你既然明知道壽王在此,怎地還如此放肆?”武成益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善,難道是上門挑釁的?若不是看對是個女兒身,武成益就準備動手了。
“壽王來了!”女子用長槍往武成益身後一指。
武成益不疑有他,當即往身後看去。
剛轉過頭,一陣勁風襲來,武成益暗道不妙,當即就往一邊滾去。可終究太晚了,被長槍直接抵在脖子上,槍尖的那一絲鋒利,讓他汗毛直豎,對方隻要在往前這麽一遞,他就完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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