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就算總部任務繁多,做都做不完,可人又不是不知疲倦的機器,完成任務後,總得休息上一段時間才是。
往往在這段休息的時間裏,玄門弟子常常用來消化沉澱。
并且他們的沉澱,不像尋常吃飯消化那般簡單,隻要坐着不動就行。
而是定然是要把從曆練之中得到的感悟,一點一點反複練習,徹底化爲己用。
這可不是反複在腦海推演,就能做到的。
鄭文彬三人對視一眼,也沒對唐甯做任何隐瞞,直接說了出來:“抓鬼。”
反正這在玄門也不是什麽隐蔽的事,甚至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哪怕他們現在不說,唐甯待會去問别人,也是會有人告知。
“抓鬼?”
這答案,委實有些出乎唐甯預料。
玄門總部設立在京都,意味着這裏時時刻刻都有玄門巨搫坐鎮。
不是道門天師,就是佛門高僧,亦或者出馬大仙。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尋常鬼怪不敢觸及的存在。
所以京都就算偶有鬼魂鬧事,都不會太多。
至于幸家那隻死于言咒的鬼王女鬼,如果不是玄門總部有人作祟,把她爲非作歹的消息瞞住,她也不能做惡那麽久都沒人收拾。
換句話說,那樣的情況是例外,不是常态。
倘若不是有人細心謀劃,加上有心人縱容隐瞞,幸家這些年行事,怎麽不可能如此順利。
有人在暗中幫助幸家這檔子事,唐甯知曉,唐家上下所有弟子也都對此很是清楚。
以前他們是可以肆意行事,但自己來京都後,他們要是還想像以往那般,隻怕是不可能的了。
“沒錯,就是抓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鄭文彬好像在唐甯眸子裏面,看到無數縱橫交錯的光線。
在他眼中,那些光線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做算計。
望着面上挂着純真甜美笑容的少女,注意到那隻一直站在她肩上,不住轉動腦袋靈動張望四周的鬼貂,腦子瞬間變的無比清醒。
可不能被這丫頭無害的模樣糊弄了,唐家傳人,可從來沒有傻子。
唐家曆來能擔得起這個身份的,無一不是心眼比頭發絲還多的狐狸。
所以自己千萬不要被她的表象蒙蔽,真的覺得這丫頭無害。
“不過不是在京都抓,而是去别的地方。”
聽到這,唐甯的好奇心已經全部被勾起來了。
目不轉睛的盯着鄭文彬看,眼裏滿是對答案的渴望:“那是去哪裏。”
對上她靈動的雙眼,看似清澈澄明,鄭文彬卻還是能在其中看見銳利鋒芒。
壓迫感升起的刹那,心髒的跳動速度頓時加快。
強忍着心悸帶來的顫動,盡量平穩說道:“北方戰場!”
自古以來,戰争都是一直存在的。
而發生戰争的地方,往往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幾千年的時間,不知有多少場戰争會在同一個戰場上發生,更不知道那片戰場之上,統共戰死了多少人。
隻知道原本棕黃色的土地,在一次又一次戰争中,被染的赤血鮮紅。
兩軍交戰的戰場,自然充滿殺氣和戾氣。
人在那地方戰死,鬼魂在那種地方生成,受執念影響,往往會在戰場逗留。
但待的時間一長,必然會受到那兩種氣體影響,慢慢喪失本性良知,成爲一隻隻知道殺虐的鬼魂。
且随着存活于世的時間越長,待在那裏的鬼魂的修爲實力,也會跟着提升。
饒是不斷有玄門弟子,去捉拿那裏的鬼魂,将他們送往地府投胎。
不過古往今來,站場不隻有一處,在上面發生的戰争也不止一場。
比起那些戰死的将士數量,他們所做的舉動,與杯水車薪沒什麽差别。
但縱是杯水車薪,他們也都一直堅持做下去。
無他,隻是不想那些在戰場戰死的英魂,一直以那番姿态存活于世。
要知道他們之所以會變成那副樣子,完全是爲了自己的故國疆土。
哪怕不與他們生存在同一個朝代,僅憑這個原因,自己這些玄門弟子,就應該把他們的英魂送到地府投胎。
鎮守玄門總部的弟子到戰場捉鬼這事,唐甯是略有耳聞的。
但北方戰場,她卻還是第一次踏足。
望着眼前破敗的斷壁殘垣,望着留下各種戰火痕迹的城牆,站在幾乎完全傾塌的城門前,唐甯遲遲邁不開步子。
風吹來,穿過破敗屋檐牆壁上的一個個孔洞,發出陣陣“呼呼”聲響。
似兩軍對壘吹角,又似雙方正在浴血奮戰。
恍惚間,唐甯竟覺得萦繞在鼻尖的風,好像帶着血液特有的腥甜味。
讓她體内沉靜了許久的屍煞之氣,竟又莫名躁動起來。
“怎麽樣,唐師妹是不是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震住了?”
看到驟然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的唐甯,秦敬并未感到奇怪。
每一個初到北方戰場的玄門弟子的反應,幾乎都跟此時的唐甯相同。
隻有親自到過戰場,親自感受過這片土地上面彌留的氣息,才真正打心底明白,他們爲什麽執意要将這些将士的英魂送入地府。
“唐師妹現在或許很不習慣這裏的氣息,但隻要待上幾天,你就熟悉了。”
鄭文彬三人帶着唐甯,将這北方戰場大概走了個遍,讓她大緻把路認清楚。
一路走來,唐甯的注意力,更多不是放在環境上面,而是放在在這戰場出沒的玄門弟子之上。
她發現待在這裏的玄門弟子,大概可以劃分爲兩種。
一種神情肅然,腳下步子匆匆,手裏緊緊攥着各式各樣的玉瓶,明顯要去捉拿将士英魂。
另一種确實滿臉惬意,坐在精心布置的特色小酒館裏,輕碰手中的酒杯,一幅恣意享受生活的姿态。
這種人,怎麽看,都不像是來抓鬼的,反而像是到這度假。
但唐甯卻是知道一件事。
戰場這種地方,進來容易,可要是沒有上交一定數量的英魂,卻是無法從此地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