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把态度放低了沒錯,但仔細聽起來,話裏話外卻并沒幾分退讓的意思。
他眼中,卻是可以看出桀骜之色的。
她唐甯是道門世家唐家的傳人沒錯,可自己也不是随意揉捏的軟柿子。
要知道自己背後站着的,可是傳承完全不輸唐家的三清觀!
唐甯似笑非笑的盯着來人,了然之色盡顯眼眸。
想用三清觀來壓自己,怕是壓不住的吧?
剛想開口,卻見對方腮幫子一動,明顯還有話要說。
行吧。
他想說就先給他說吧。
“唐甯小姐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計較這點小失誤的。”
唐家的位置安排的沒有任何問題,唯一不合理的,就是把幸家位置安排在旁邊。
這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端看當事人态度決定。
要是唐甯幾人不計較,這事鐵定一筆帶過,誰都不會多說一句
可她要是揪着不放……
來人心思百轉,看似謙遜有禮的眼眸之中流光閃爍。
就算這位唐家傳人揪着不放,自己也是有方法應對的。
“說完了?”
唐甯等了十幾秒,見他沒再出聲,才開口說話。
“既然你說完了,現在,該到我說了吧?”
高帽一頂頂往自己頭上放,她要是再不吭聲,這帽子不得扣死在自己頭上?
“說句老實話,這人把,手上事情一多就容易出差錯這種事,大夥都是能理解的。何況同爲道門弟子,你的難處,我也是能體諒的。”
嗯?
唐甯這話,讓等着看好戲的人愣住了。
包括來人,都沒想道她會這麽說。
怎麽回事?
這唐家傳人的性格,怎麽跟他們了解到的不一樣,一下變得好說話起來。
唯有熟悉、了解的人,看到她眼中此刻的光芒,才知道這丫頭心裏想的,跟嘴上說的,完全是兩碼子的事。
有時候,她嘴上說的越輕松,面上越不計較,待會對方越是得打斷牙齒和血吞。
“不過呢……”
聽到這代表轉折的詞語從她口中吐出,熟悉的她的人同時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就知道這要丫頭不會那麽大度。
“你的錯誤我能諒解,你的難處我也能體諒,但我體諒,不代表衆人也能體諒對不對?”
拿三清觀壓唐家?
可以,可以。
好歹三清觀也是傳承了幾千年的道觀,壓一壓,她覺得沒什麽問題。
但三清觀壓得了唐家,能壓得住三族各頂級勢力嗎?
“你問問坐在第一排的來客,問問他們,是不是都跟我一樣,不介意幸家與他們并排而坐。”
唐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是平和,不急不緩,完全不見方才的咄咄逼人。
仿佛對方三清觀弟子的身份,讓她把嚣張的态度完全收斂了起來。
隻不過這出口而出的話語,是不是亦如她說話語氣那般随和,衆人心知肚明。
能坐在拍賣會第一排的,全是三族各頂級勢力來客,其中有的跟幸家沒有任何交集,有的卻是與他交好。
當然,這裏面也有與幸家交惡的。
她唐家能體諒包容拍賣會出的差錯,卻不代表别人也能包容。
來人面上本來帶着淺笑,在聽到這話之後,笑容頓時如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他面色一下變得不好看,唐甯還十分體諒的開口。
“不如你先問問他們,介不介意幸家并排而坐。要是他們不介意,我唐家又有什麽不能包容體諒的呢?總不能爲了這點小事,讓拍賣會延遲開始吧?”
不就是要她大度,要她包容體諒嗎?
行,沒問題。
她唐甯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這麽點小事,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前提是,大夥都能一起包容不是?
把唐家的座位跟幸家安排到一塊,可不僅是疏忽或是想看熱鬧那麽簡單。
要知道不是每一個強者,都能容忍弱者于自己并排而坐,享受同等殊榮的。
哪個頂級勢力不是付出諸多時間,諸多心血代價,才有今日衆人的身份地位。
他一個近兩百年才崛起的幸家,憑什麽與他們同起同坐?
來人以爲唐甯會因爲三清觀而有所退讓,沒想道她竟挖了個更大的坑在後面等着自己。
确實,幸家位置的安排真要認真細究起來,挑釁的不僅是唐家,而是三族各方頂級勢力。
對于這些頂級勢力而言,幸家錯誤的位置安排,仿佛是對他們權威的置喙,不是誰都能容忍的。
因爲這一番話,來人對唐甯的忌憚更深了。
他沒想道唐甯會如此應對,更沒料到她會将衆人一起拖下水。
現在可不是拍賣會,把唐、幸有恩怨糾葛的兩家座位,安排在一起那麽簡單了,而是變成拍賣會有意安排幸家挑釁各大頂級勢力。
同一舉動,兩者的意義卻有着天壤之别。
前者是小事,後者那可是大麻煩。
“你還是先問問他們,他們要是表示不介意,我唐甯肯定不會與你爲難。”
想直接扣自己高帽,把事情稀裏糊塗解決掉?
那就看誰扣的帽子高。
看到唐甯擡起手,示意自己去詢問旁邊坐着的其他人,來人瞬間感到頭皮發麻,腳逾千金,怎麽都轉過身去詢問。
眼角餘光瞥見身邊從自己到來,便一直不吭聲,努力減少存在感的會場員工,終于明白他看到自己走過來的時候,眼裏爲什麽充滿亮光了。
隻有親自與唐甯接觸,才清楚知道壓力有多大。
一個不慎,就有可能被她帶入坑裏,極難爬起,就像現在的自己。
再不想開口詢問,也隻能頂着莫大壓力開口。
“各位,會場人員安排位置的時候出了點纰漏,導緻位置安排的不是很合理,還請各位多多見諒。”
強打起笑容,努力把話說利索。
“拍賣會結束後,我們會爲第一排的各位來客送上一份小禮物,以表歉意。希望大家大人有大量,不跟我們計較。”
說這話的時候,他忍不住在心裏直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