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聽起來荒誕至極。
但配上她指間的陰氣,和那已經被她完全攏入體内的屍煞之氣,卻又不得不讓自己去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唐甯一臉嬌俏的看着中年男子,仿佛鄰家充滿好奇心的少女。
“江家數數,你說這樣的我,到底是算人呢?還是算鬼呢?還是算僵屍呢?”
唐甯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算什麽,不過這不妨礙她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裏,到底算是哪一族。
她的問題,将中年男子問住了。
定定望着唐甯,不自覺喃喃自問道:“這樣的你,到底算哪一族呢?”
垂眸思索了好幾分鍾,他心裏還是沒有得出肯定的答案。
發現自己無法做出判斷之後,中年男子不由發出一陣低低的苦笑聲。
自己無法判斷唐甯屬于哪一族,又怎麽可能算得出這一場對弈的結局呢?
就好比自己即将下場厮殺搏鬥,可直到自己進入角鬥場,都還沒弄明白對手到底是誰一樣。
這種情形之下,他又怎能提前去做好應敵的準備呢?
中年男子定定望着唐甯,許久才開口:“你是唐家的轉機。”
轉機?
聽到這話,唐甯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仿佛聽到了什麽極爲可笑的話一般。
“唐家需要轉機嗎?”
一笑之後,唐甯面上盡是張揚、眼中布滿狂妄!
“你哪隻眼看到唐家落于下風,處于逆勢?”
轉機這個詞,可不适合用在唐家身上。
唐甯這番傲然的姿态、狂妄的話語,将江家這名中年男子震住了,腦中思緒也不自覺跟着她的話語去思索翻轉。
事實,好像真的與她說的一樣。
唐家,似乎從來都不曾落于下風、處于逆勢。
他們不過是低調行事罷了,不曾想這一行爲,卻讓三族衆人生出一個錯誤的認知,認爲唐家日漸衰落、陷入困境!
弄明白這點,中年男子看向唐甯的眼神一下變得淩厲起來。
唐家近千年低調的行事風格,到底是無心爲之,還是有意如此?
如果是前者,那倒沒什麽。
越是底蘊深厚、存續時間越長的世家大族,其門下弟子行事往往更爲低調。
唐家約束門下弟子行事,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别奇怪的。
可這番行爲要是有意爲之的呢?
越想,這名中年男子便覺得後背愈發冰冷。
“你們唐家......”
“噓~”
唐甯豎起食指,貼在唇邊,示意中年男子不要繼續說下去。
有些事、有些話,心裏清楚得就好,沒必要說出口。
看到唐甯的舉動,中年男子面上的苦笑不由更深了。
擡頭望向布滿繁星的天空,看着已經發生變化的天象,忽然發出一陣笑聲。
“哈哈哈~”
這名中年男子嘴唇咧得很大,笑得很是暢快,直到眼角嗆出淚水,才終于停下來。
赤紅着一張臉看向唐甯,笑着說道:“到底是唐家,這一步棋,布得可真遠啊。”
千年時間,這世間春秋已不知輪回了幾番,這世上的人與事,早已不知變遷了幾回。
不知多少勢力自三族之中崛起,然後傾然倒下,不留一星半點痕迹。
但唐家,卻在這歲月變遷、人來人往的時光中屹立不倒。
用千年時間布一棋,這謀算、這魄力,這心性,委實讓人驚歎!
中年男子望着面前容顔明媚、神色自信且張揚的少女,望着她随風吹起的衣擺,望着她肩上那眉眼靈動的鬼貂,突然明白小時候族中先輩爲何會發出那般感歎。
無論時光過去多久,道門唐家終究還是那個道門唐家。
不顯山不露水的時候,他便隐于時間,不出現在衆人視野之中,讓人下意識忽略忘卻他的存在。
但當他露出鋒芒的時候,其展露出來的光華,卻是無人敢于其争鋒!
在這名中年男子靜望唐甯的時候,生死棋盤之上閃過一陣光芒。
光芒亮起的刹那,中年男子心中便生出一個預感。
自己的死亡時刻,就快要到來了。
在知道自己對弈輸掉的那一刻,中年男子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如何。
因此當這預感在心間升起的時候,他并未感到一絲慌亂,反倒一片坦然。
此次進入昆侖山脈,結局無非兩個,生,或者死。
所以在踏入此地的時候,他心中,便已早早做好最壞的打算。
如今不過是剛好應驗罷了,又有什麽好慌張的呢?
中年男子端坐在石凳上,雙手置于膝蓋,想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對面唐甯站着的身影,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冒出,然後飛快生長,刹那占據整個腦海。
手往腰間一探,三枚造型造型奇異的銅錢随即出現在中年男子掌中。
“唐家丫頭,你若信得過我,報生辰八字,我給你算一卦如何?”
中年男子眼中寫滿瘋狂,顯然他這一卦,不是普普通通的蔔吉兇、測平安那麽簡單!
他眼中瘋狂的神色,盡然落入唐甯雙眸裏面。
望着中年男子,唐甯忽的露出一個笑容,重新坐回石凳之上。
“好啊,那就勞煩江家叔叔給我算上一卦。”
她很好奇,江家這名中年男子會給自己蔔算什麽。
無法分辨歸屬自己種族沒關系,有生辰八字,也是能夠蔔算看卦的。
唐甯沒有任何欺騙,如實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眼前之人。
生辰八字剛報完,話音還未落,江家這名中年男子手中便已有了動作。
這一刻,中年男子氣勢已然大變,如一潭碧幽不可測的池水,雖甯靜深遠,卻讓人不容忽視!
三枚銅錢自他手中抛起,飛向空中的刹那,唐甯仿佛看到無數光芒絲線自銅錢上飛出,眨眼間,便彙聚成一條浩瀚的浩瀚長河!
這是什麽?
注意到唐甯驟然收縮的瞳孔,中年男子輕聲開口:“你看到了?”
這丫頭,應該是看到那條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