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今天的賽事直播,也受到了這位仁兄的關注。
面對這位大雁同學,其實林肖的内心是複雜的。畢竟自己這樣莫名其妙占了人家發小的身體,也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給他一個合理的交待。瞞着,似乎已經成了現在唯一的選擇。
想起當時雁淩江找他進流雲戰隊的情形,林肖不由摸摸擡頭望了望天,心靈格外的複雜。
然而也并沒有猶豫太久,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回撥了電話。
“原來你還知道要回啊!”電話那頭幾乎是秒接,雁淩江的聲音大得讓林肖不由地把電話離耳朵拿遠了幾分。隔了一會确定沒有了其他的動靜,才應道:“剛才慶功宴呢。”
“慶什麽功什麽宴,說得好像你們就已經進季後賽了一樣。”雁淩江顯然有些不爽,一陣的嘟囔,滔滔不絕,“我說你到底怎麽回事啊!這一聲不吭地,居然真跑黑玫戰隊去了?而且居然突然就混成了正選!?而且啊,你以前一直玩的明明是黑法師才對啊,那個鬼道士的賬号是黑玫俱樂部給你專門配的?”
問題有些多啊……爲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林肖沒有做任何反駁的樣子,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道:“對啊,戰隊發現我玩鬼道士很有天賦,于是給我量身打造了一個角色。是不是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厲害個p!”雁淩江簡直吐槽不能,“少跟我貧嘴,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好嗎!現在的重點明明是,你爲什麽一聲不吭的突然就跑黑玫戰隊去了!”
林肖很無所謂地笑道:“沒告訴你當然是有原因的,一早就知道你一定會是現在這麽大驚小怪的反應啊。”
雁淩江被噎了一下,半晌後才道:“我靠,得瑟個什麽勁啊!回頭别在場上讓我碰到你,不然專門逮你,打哭你啊!”
“我們最後一輪的對手好像不是你們戰隊吧?”林肖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不過這麽說也沒錯啊。其實你也知道我們一定會進季後賽了對吧,要不怎麽這麽着急地就來跟我約戰啊?”
雁淩江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吐出一個字來:“……靠!”
成功地把大雁繞暈後打發了,林肖的心情莫名有些愉悅。又在外面随意地溜達了一會,感到酒意被夜風吹散不少後,才慢悠悠地繞回宿舍。
當上樓後看到尤景半掩着的房門時,他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看樣子,這是爲他留着門呢?
這樣想着,嘴角不由地微浮了浮,格外娴熟地推門而入,跟回自己宿舍一樣的輕車熟路。
這個時候如果他回頭看一眼,完全可以看到轉角口僵立着的三個人影。
因爲許一辰和秦磊在哈皮之後又嚷嚷着要出去吃宵夜,許一辰沒辦法下隻能陪着兩個有些醉了毛頭小子們一起去,怎麽也沒想到,回來地晚了一些,居然就撞到了這畫面詭異的一幕。
許一鳴下意識地側頭看去,對上秦磊同樣驚掉下巴的神情,聲音依稀透着幾分顫抖:“你……你看到了沒?林肖剛進去的,不是他的房間,而是尤隊的房間吧?是尤隊的房間吧!啊?”
秦磊無言以對,隻能默默地點了點頭,弱弱地猜測道:“是不是,尤隊要對他做單獨的個人輔導啊?”
“尤隊給這個新人單獨做個人輔導!?開玩笑,我都還沒有過這種待遇呢!”許一鳴因爲喝多了酒,此時整個人比平日裏還要躁上很多,聞言頓時不樂意地,掄起袖子就氣勢洶洶地要去敲門。
“你是想明天我們集體被罰加訓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的關系,許一辰沒等他邁開第二步,就已經娴熟地抓住了他的衣領,一臉無語地直接往寝室拖去。面上雖然沒太多表情,但經過尤景房間的時候仍意味深長地多看了一眼。
秦磊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後面,但不由地停下來湊到門口凝神聽了聽,然而并沒有在裏面聽到任何動靜的樣子,不由也滿臉失望地回了自己房間。
……
林肖壓根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人抓了個正着,此時正一門心思地給尤景小心地換着藥。
拆開紗布後看了看,倒是并沒有因爲今天那個記者的粗魯行徑而加重的樣子,本來懸着的心頓時落了下來。包紮完畢,他輕籲了口氣,擡頭看着尤景調侃道:“說起來,尤隊你今天踹那狗記者的那一腳夠狠的啊,是不是以前有練過什麽啊?”
尤景看了他一眼:“跆拳道。黑帶。”
這樣的回答其實是讓林肖感到震驚。
畢竟這個男人平日裏看起來清瘦纖細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往哪方面聯想。他不由想到了之前自己做過的種種行徑,到現在還沒有殘疾恐怕實在得感謝尤景的慈悲心腸,不由暗暗地在心裏捏了把冷汗。
他的手前一刻還擱在尤景的手背上,頓時掩飾狀地咳了咳,格外自覺地縮了回來。
周圍一片安靜,林肖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對方再開口,在這樣的氛圍裏難免也有些心情複雜了起來。
其實,他本來已經做好了關于今天的對戰情況,接受對方嚴刑拷問的充足準備。在此之前,就連解釋的台詞都已經默背地差不多了。然而眼前的這種情景下,尤景卻始終是一副好像今天依舊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平凡一天一樣。
偏偏是這樣的态度,卻更加讓人拿捏不定了起來。
直到回了自己屋裏,這種莫名的古怪感覺依舊還在。
林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闆,滿腦子開始回想着今日在賽場上的層層畫面,難得地失眠了。
雖說中間跳躍的五年對他不過是一睡一醒的概念,但是切身經曆了一整場的賽事,确實讓他依舊熱血澎湃。他很清楚,當年的他對很多人而言,可以算得上是一名身經百戰的老選手。然而隻有他自己才更知道,不論經曆多少的場戰隊,每次站在戰場上的他,依舊會忍不住地隐隐顫抖。
不是因爲緊張,而是興奮。
那個舞台不論大還是小,也無論是在什麽時候,都能格外輕易地調動起他體内的每一根神經,從來不曾變過。
躺在床上盯了一會的天花闆,林肖幹脆下床坐到了桌旁,打開了從蕭勵那借來的筆記本,随便浏覽溜達起來。一邊看着關于今天賽事的網絡咨詢,一邊就随手登陸了自己的号。然而,剛上線後還沒來得及進行其他的操作,就被一連穿瘋狂彈出的好友申請消息給吓了一跳。
他忙關了允許加好友的系統選項,一條條地把蹦出的好友邀請關上。正有些放空,當一個id跳入眼裏的時候,已經移到“拒絕”上的鼠标豁然一頓,在點下的瞬間止住了。
id暮落沉舟。
如果擱其他人看到,恐怕早就已經徹底瘋狂地尖叫起來。
然而林肖隻是微微眯了眯眼,不由吐槽道:“看來今天關注比賽的人還真不少啊……”
話是這樣說,手上倒是很實誠地點下了确認。
“鬼萌萌”這個id,是他本來還沒當職業選手時候用的。如果說沈常與會知道,是因爲當時他經常帶着這位小後輩去遊戲裏面虐菜的話,那麽閻獨舟會知道,則是本身就和他一同經曆了在網遊時候那段腥風血雨的光輝歲月。
如今帶着這個賬号回歸聯盟,往矯情了說是因爲對自己第一個賬号的情懷,往俗氣一點說麽,多少也帶了一些方便認親的念頭。
更何況,在閻獨舟這個男人面前,林肖的内心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畢竟,當年老鬼在剛登頂輝煌之後就直接不負責任地“撒手人寰”了,讓整個電競圈的重擔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全部落在了閻獨舟這樣一個太過刻闆較真的人身上。以至于在這些年來,讓他獨自支撐着國内的電競領域那麽久。
而現在,林肖以這個匪夷所思的身份再次歸來,即便他也清楚太多人知道的話,可能會有曝光後被拖進實驗室解剖分析的風險。但也依舊并不打算,在這位最好對手、最好的朋友面前做什麽隐瞞。更何況,即便想隐瞞,估計也不是一件可能做到的事。
通過好友後,也不矯情,林肖幹脆地發了一個萬年不變的微笑表情過去。
既然閻獨舟已經看了今天的一整場比賽,有很多東西很多事,顯然也已經失去了矯情的意義。
幾乎在他發出表示的同一時間,對方也發來了三個字:“你是誰?”
噢,看來這人今天一整晚上什麽事都做,就光蹲電腦前面守他了?林肖挑了挑眉,本想回一句“我是鬼”,後來想想還是又删了,最後發了個反問句過去:“你說呢?”
閻獨舟秒回:“直說。”
林肖默。
這個老閻果然還是一點都沒有幽默感啊……
思考了一下,他最後半摸底半玩笑地回複道:“如果我說我是林肖你信嗎?”
閻獨舟:“信。”
雖然是同名同姓,但很顯然現在指的“林肖”是哪個“林肖”才對。可是對方這樣的回應,未免讓人有些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說的“林肖”到底是哪個“林肖”啊?
林肖猜想過多方有太多種反應,然而當真收到他的回複的時候,很難得地被噎地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默了一會,面無表情地故作嚴肅道:“哦,那我就是林肖。”
閻獨舟:“……”
見對方終于有了一些有意思的反應,林肖頓時饒有興趣地主動問道:“那麽,現在有什麽想問的嗎?_~”
閻獨舟:“沒有了。”
尼瑪,說好的驚悚詫異然後狐疑求證到最後經過他百般解釋最後才勉爲其難地接受他複活重生這種狗血地隻有在小說裏才可能看到的橋段呢!?
很好,這很老閻!
看着對方這樣淡定地甚至沒有絲毫懷疑的态度,林肖嘴角的弧度卻是不由地愈發分明了起來。
有的人,不管經過了多少年月,不過經曆了怎樣的變遷,不管你是否面目全非脫胎換骨,隻需要簡簡單單地一眼,就依舊能這樣不帶任何遲疑,不需要任何理由認出你,接納你。
其實,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并不是你的隊友,而是你最強勁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