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邊訓練營的住宿環境,戰隊正式選手的宿舍明顯要好上很多。
當然,這些樓也是近幾年才剛建的,當年他帶着老隊伍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好的待遇。
林肖打開行李箱就動作麻利地開始收拾起來,因爲東西不多,沒一會就已經全部擺放好了。然而這樣乍眼看去,房間裏依舊是一副空蕩蕩了無生機的樣子,幾乎可以說有沒有搬進來都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寒酸。真寒酸。連林肖自己都不由地萌生了這樣的感覺。
等回頭把名頭打響了,合同的酬勞自然就高了,到時候一定得好好布置一番。就實在是算比不上蕭勵那敗家哥們把房間整得跟個高科技産品展銷會似的,好歹也得别太敗了聯盟選手的威風。
這樣想着,揚手剛把行李合上,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平淡無波的聲音來:“收拾好了?”
猛然被吓了一跳,林肖背脊僵了片刻後轉過身去,隻見一個修長的人影慵懶地靠在門邊。
背着光,看不到尤景臉上的表情,但依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投落過來淡漠打量的視線。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半點聲音都沒有,跟個鬼似得……
林肖略感無語地應道:“嗯……好了。”
尤景站直了身子,視線落在他的身上,語調平靜地道:“那麽,來下我房裏。”
林肖愣了下,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早就已經離開了。
他不得不把行李擱到旁邊,出門右拐進了隔壁屋子。
尤景抱着水杯坐在桌子前,屋裏隻開了一盞台燈,從門口的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到襯衫微敞的領子間露出的線條分明的鎖骨。
他的眉目就像是畫筆勾勒出來的一樣,讓人隻要看過第一眼,總會忍不住還想要繼續多看兩眼。明明是很清瘦的一個人,偏偏舉手投足間總會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這樣的氣質與他整個人的形象充滿了矛盾的沖擊性,又莫名格外貼合。
聽到關門聲,尤景轉過身來,看向林肖:“還有十天就是和七星戰隊的比賽了,我想知道你是怎麽考慮的。”
他的考慮?林肖從這張臉上一如既往地沒有看出任何情緒,臉上不免有些無奈:“怎麽,還記挂着那天在場館裏的事呢?當時我是着急說服你才口不擇言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這個萌新計較了呗!”
尤景問:“口不擇言?”
林肖點頭,一臉真誠:“我知錯了。”
尤景看着他:“那老鬼徒弟一事,也是‘口不擇言’嗎?”
林肖一愣,反應過來後忙道:“不不不,這事必須是真的!”
尤景嘴角淡淡地浮起:“還是說,會讓戰隊入圍季後賽的事,是‘口不擇言’?”
林肖幹咳一聲:“這個當然也是,說到做到,說到做到……”
尤景擡眸:“既然都是真的,那麽關于下一輪對戰,必然有過應對的考量吧?”
關于戰略的事,其實林肖本來琢磨着是私下和沈常與去商量的,然而現在尤景居然會先找上門來,倒确實是他沒想到的。此時微微詫異下,心裏倒也泰然了,本來還琢磨着要怎麽讓沈常與去說服尤景,現在既然有機會讓他面對面商量,倒反而省了不少事。
這麽一想頓時暢快了,林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尤隊問我了,那我也就直說了啊?”
尤景點頭:“說。”
蹙眉琢磨了一下,林肖道:“下一輪對戰七星戰隊的話,因爲個人賽是對方的強項,如果要我提議,我會建議讓沈副隊打頭陣,許一辰第二場,然後蕭勵第三場。”
留意到尤景隐約蹙起的眉心,他解釋道:“讓蕭勵這個新人直接壓軸個人賽,聽起來确實有些不靠譜。但是按照七星戰隊的情況看,下一輪他們的個人賽第三位沒意外的話,應該會是隊長韋誠哲。蕭勵打别人未必可行,但如果是打以靈變著稱的韋隊,不敢打包票必勝,也絕對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尤景道:“繼續說。”
“随後是小隊賽和團隊賽。”林肖見他沒有異議,稍稍松了口氣,往後說道,“這兩場比賽的話,我的建議是這樣的。小隊賽三人分别是我,尤隊你,再加上一個柳澤紳。至于團隊賽麽,則是由沈副隊,二許,鄒亓官還有我上場。這樣的陣容應該是眼下來說最好的。”
尤景的唇角淡淡地抿了起來:“哦,這麽說,團隊賽就不用我出場了?”
其實要不是爲了堵外面媒體的嘴,本來小隊賽都不想讓你上來着,甚至爲此還把自己調到小隊賽來做禦用保镖了呢。瞥了眼尤景被紗布包紮着的左手,林肖心裏嘟囔着,面上則是一臉嚴肅正直的表情,說道:“最近有一套格外适合鄒亓官的戰術,幾乎是百戰百勝,這不想着如果放着不用未免有些太過浪費了。”
尤景沒有直接拒絕,而是默了片刻後問:“這樣的陣容,我怎麽信你?”
隻要沒有當場否決,一切都好說啊。林肖樂呵呵地眯起了眼睛:“今天不是才剛簽了合約嗎?如果這一輪沒有大滿貫,結束後我願意直接合同作廢,怎麽樣?”
他這樣說的時候,神色是淡淡地,甚至帶着幾分吊兒郎當的随意,就像隻是在路邊攤販上扔了幾個硬币賭個大小一樣的簡單。要是沒有留意到眼底因爲自信而顯得愈發深邃的清亮眸色,實在很難讓人感到他先前做的其實是一番格外重要嚴肅的保證。
尤景在這一時間有那麽片刻的失神,随即已經輕描淡寫地收回了視線,淡淡勾起嘴角:“可以。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面對這樣“好說話”的尤景,林肖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要知道,之前沈常與一直一直跟他吐槽自家尤隊有多麽的固執難搞,以至于他心裏難免會無法控制地産生一層陰影,加上那天在場館裏親眼目睹了這位大人不把自己當回事的嚴重程度,更是内心忐忑。然而眼下這麽順風順水的局面,突然讓他有一種格外溫順好說話的錯覺。
對,至少還有最後的一分理智,讓林肖格外清楚地認知到,絕對是一種錯覺……
……
因爲臨時變動陣容的關系,留下來給戰隊正選用來備戰的時間顯得格外吃緊。
林肖熬夜制定完戰略後,私下偷偷交給了沈常與,由他下發到其他每個人手裏。接下去的日子裏,所有的戰隊隊員幾乎沒日沒夜地關在了訓練室裏晝入夜出,甚至還熬了好幾天的通宵,直到最後閉關出來的時候,幾乎個個都成了熊貓眼。
在這些日子的接觸中,最出乎林肖意外的是,對于他的加入,其他隊員竟然并沒有呈太明顯的反對态度。甚至在第一天來報道的時候,許一鳴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滿嘴“久仰久仰”,搞得他也有些懵逼。後來聽沈常與說起,才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身份”直接公開了。
對此林肖的嘴角抽了又抽,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他很清楚,這絕對是“報複”……但是,誰讓都是自己在作孽呢?
很快的,與七星戰隊的比賽日子近在眼前,爲了确保隊員們的狀态,戰隊提前兩天放假休息。
最後一天林肖幹脆直接窩在房間裏睡昏了頭,直到外面一片漆黑了才迷迷糊糊地從被窩裏爬起來。
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他揉了揉發線,洗漱後出了門想要去樓下覓食。
剛走進走廊的時候,一擡頭卻見隔壁的房門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沒鎖牢,半掩着,透着些許微弱的燈光。
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啊?林肖皺了皺眉,推開房門看清裏面情況後,剛張開的嘴又靜默地閉上了。
房間裏的除了台燈的光線,隻有筆記本電腦上淺薄的光色,桌子前的人大概是累了的緣故,不知道什麽時候扒在桌子上睡着了。
窗簾被夜風輕輕地吹着,這樣一片甯靜的畫面看起來有些過分美好,以至于一時間看着這個單薄的背影,讓前一刻還盤踞在腦海裏的困意頓時消散地一幹二淨。
真是,也不怕着涼。林肖輕輕地推門進去,環顧一圈後,取了床上的毛毯輕輕蓋在尤景身上,見并沒有吵醒他才稍稍松了口氣。視線落過,瞥見他壓在身子下面的字迹好看的筆記,嘴角不由淡淡勾起。
厲害啊,右手的字都能寫這麽好看……
林肖忍不住好奇地湊近了看看他都寫了些什麽,一字一字地瞄過,才發現所有的記錄都是關于這幾日各人訓練過程中的統計分析,微微一愣下不由低頭瞥了尤景一眼。
好不容易把這人趕出訓練大廳不讓進來,居然每天窩在房間裏寫這些?看起來像是戰隊讓他不省心,但根本就是他自己讓别人不省心嘛……
心裏正這樣想着,尤景近在咫尺的眼睫微微一晃,仿似薄弱的蝶翅微微一觸,毫無預兆地緩緩睜開眼來。
此時因爲林肖自身後俯身下來的緣故,兩人離地格外近,四目相對的一瞬,這樣的距離甚至顯得微有暧昧,俨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偷吻現場。
林肖被突如其來的對視弄得愣在原地,直到感受到對方的視線裏冷意越來越濃,這才冷不丁地跳了起來,當即往後退了幾步:“尤隊,不……可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啊!”
尤景眼裏因爲初醒的混沌已經徹底退去,眼睛微微眯起,轉身看向林肖,靜了一會,道:“出去。”
林肖看着對方的這個态度頓時苦了一張臉,感覺自己簡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那啥,尤隊,事情真不是你想象裏的那個樣子的!”
尤景面無表情:“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不,不用!”林肖二話不說已經一溜煙跑出了房間,但又有些不大放心,過了片刻後,突然又從門外探了半個身子進來,道,“你也早點睡覺,明天的比賽别太操心了。那啥,晚安。”
“……”尤景看着房門再次關上,轉身的時候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毯,沉默片刻後将桌上的筆記本收了起來,沉沉地靠在椅子上。
這幾天雖然沒有參與訓練,但每個人的訓練狀況他都記錄得很清楚,不管是訓練模式還是格外清晰的針對性,都不像是沈常與可以制定出來的訓練内容。
看着外面的星空,半晌的寂靜之後,他仿似自言自語地喃喃道:“老鬼的,徒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