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料想得到,在這輪的對戰過程中居然會出現這種情況,以至于解說席在讀完收到的通知後,也陷入了一片沉默。
前一刻被兩隊徹底點燃的激情仿佛一下子被澆下了一盆冷水,不止是黑玫戰隊的粉絲,甚至連天啓戰隊的粉絲一時間也有些無法接受這種不戰而勝的狀況,一時間質疑聲四起。
在一度有些失控的場面下,雙方戰隊在保安的護送中退出了賽場。
賽後采訪,黑玫戰隊棄賽的原因,自然成了各家媒體記者關注的重點。
在内廳的招待會現場,當戰隊成員出場後,已經有人敏銳地發現了尤景的缺席,統一地都将目标轉向了代替隊長坐在正中心位置的沈常與,以及随行的總教練李泊川。
面對諸多尖銳的提問,沈常與的回答顯得格外官方:“因爲戰隊内部的一些調動安排,導緻臨時決定放棄這場團隊賽,我們對此也表示非常抱歉。”
在場的都是資深的老記者,哪裏聽不出話裏敷衍的味道,當即有人敏銳地提出了提問:“請問尤隊爲什麽沒有出席招待會?之前結束的小隊賽實在讓人印象深刻,現在的突然離開,是跟前一局對戰有關嗎?”
這個問題問到了所有人關注的重點,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李泊川把話筒移到跟前,環視一周,回答地很平靜:“不可否認,與閻隊的對決确實損耗了尤隊的不少精力,這也是我們讓他提前回去休息的原因。但是,臨時放棄團隊賽完全是出于戰隊的策略性安排,和尤隊并沒有什麽關系。”
既然已經說了是戰隊的策略性安排,潛台詞也就隐含了“無可奉告”的意思。
記者們見半天沒有挖出什麽勁爆的消息來,顯得有些不甘心,當即又扔出了一個問題來:“衆所周知,黑玫戰隊這個賽季以來的表現一直以來都不盡如人意,現在又主動放棄掉團隊賽5分的争奪,從局勢上看很可能會因此而失去進入季後賽的資格。對于眼下不容樂觀的局面,請問戰隊内部又是怎麽看待的呢?”
這樣的問題有些尖銳,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有些針對了。
許一鳴第一個感到不爽了,一把把話筒給搶了過來:“怎麽的就不容樂觀了?都等着看吧,季後賽,我們是一定會進去的!”
沈常與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轉身看着提問的那個記者,淡淡一笑:“就像一鳴說的,我們季後賽見。”
雖然還是和平常一樣的溫和笑容,語調裏,卻是透着一股分明的自信,仿佛勢在必得。
場内的氛圍一度古怪,然而眼前的情況來看,想要從黑玫戰隊的口中挖出線索,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記者們隻能眼睜睜地目送他們離開,等到接下來接受采訪的天啓戰隊入場之後,直接将話鋒都對準了閻獨舟:“請問閻隊,對于黑玫戰隊對棄賽做出的‘戰略性’解釋,您怎麽看?”
閻獨舟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淡漠表情,聞言稍稍頓了頓,嘴角淡淡地勾了起來:“我很期待他們接下來做出的安排。”
喂喂喂,我們想要的不是這種純官方回答好嗎!台下的記者們簡直感覺快要哭了,這一個兩個的口風都這麽緊,他們到底上哪裏去挖有價值的報導題材啊!?
不甘心歸不甘心,隻能繼續嘗試性地追問:“那麽,對于黑玫戰隊對他們确認能進季後賽的強大自信,閻隊有什麽其他的話要說的嗎?”
閻獨舟道:“很期待在季後賽與他們再次交手。”
在這樣毫無營養的回答下,現場不少的記者已經把手上的筆記本摔在了地上——想從這些選手口中聽到點有營養的話怎麽就這麽難呢?這工作簡直沒法再繼續了!
……
h市二院骨科。
林肖在走廊上等着尤景做檢查出來,正百無聊賴,接到了蕭勵打來的電話:“喂,蕭老闆。”
“喂什麽喂啊!我說你上哪去了都?我們戰隊棄賽了知不知道!這裏現在都鬧開鍋了!”蕭勵顯然還在現場,透過那邊嘈雜的背景聲,幾乎可以想象一片混亂的場面。
林肖道:“鬧吧鬧吧,我現在在醫院,等會你先自己回去啊。”
蕭勵一愣:“醫院?不是去廁所嗎,怎麽上到醫院去了?”
林肖道:“陪人來的,有什麽話回去再說。”
沒有再聽蕭勵說什麽,就徑直挂上了電話。
一擡頭,恰好看到尤景走出來,随手把手上的隊服披到了他身上,瞥了眼經過簡單處理的手傷,問道:“還疼不疼啊?”
尤景道:“不疼。”
從林肖的角度看去,隻見這人濃密的眼睫間,因爲周身的清冷氣息仿佛也凝着一層淺淺的水霧,蓋着眸底的神色,叫人完全猜不透那心裏的情緒。隻覺好笑下,也就就跟着他翹着二郎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着。
等檢查報告出來,沒等尤景反應,他已經二話不說地一股腦拎在了手上,轉身一路陪同回到了主治醫生的診室。
直到把檢查結果遞交給醫生的時候,林肖的心裏還是難免有些緊張。
“從報告上看,比之前的情況确實稍微惡化了一點,好在還沒有傷到要害。但是這次回去如果還是繼續不聽我勸告不好好休息的話,會是什麽樣的結果我可不能保證!”估計是把林肖當成了縱容尤景任性妄爲的朋友,老醫生在說這話的時候始終狠狠地瞪着他,一副嫌棄照顧不好人的态度,“今天新配了一點藥,一部分口服一部分外敷,回去一定要好好養着!”
“是是是,一定一定。”林肖頓時嬉皮笑臉地應着,又被瞪了兩眼,這才擺出一副态度端正的嚴肅臉來,“這回我保證會好好看住他,再讓他亂來就爲我是問好了!”
尤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老醫生在這樣神色真摯的保證下,這才稍顯滿意地放過了他。
……
等到從醫院再回俱樂部基地,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也不知道爲什麽,在這個時間點上偏偏一路來一個人都沒有撞見。
林肖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踱步跟在後面,就這樣一路到了宿舍門口。
剛要進去,尤景忽然停下了步子,轉身攔在了門口:“東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林肖在他這樣的注視下卻是一步都沒有動,反而是慢條斯理地偏身把東西擱到了門裏,神色散漫地看着他:“你确定要我回去?”
尤景道:“确定。”
林肖笑道:“忘記醫生說什麽了?”
尤景蹙眉:“那是我的事。”
“哦,确實是你的事。”林肖瞥了眼袋子裏的膠布,又瞥了眼他纖長好看的十指,嘴角淺淺地浮了起來,“如果,你自己能用一隻手完成包紮敷藥的話,我倒是沒有什麽意見。”
周圍一片寂靜,他的話顯得格外不徐不緩:“當然,你也可以找沈副隊來或者其他隊員來幫忙,他們應該也不介意順便多了解一下你的病況的。”
尤景擡頭看來,冰涼的視線對上跟前這幅笑盈盈的表情時隐隐一晃,再沒說什麽,轉身走進了房間,留下一扇原地敞開的房門。
林肖心情愉悅地把門口的東西拎了進去,一邊慢條斯理地取出紗布和膏藥,一邊打量着屋裏的陳列。
不得不說,作爲一個男人的房間,可以說是格外的一絲不苟。
所有東西都擺放地僅僅有條,并沒有任何名貴的裝飾點綴,但是不論哪個角落看過去,都透着一種說不出來的獨特氣質,就如主人本身給人的感覺一樣。
一圈看過,無意中瞥到牆壁上的海報時,林肖的視線不由驟然一頓。
不論是海報上的人,或是周圍的情境氛圍,都是他所格外熟悉的。
甚至,可以說是永世難忘。
英國倫敦萬人場館,gdl世界總決賽現場,畫面正中央的男人在萬衆矚目中高高地舉起冠軍獎杯,嘴角是一抹極淺的笑,落入眼裏是一種至高王者的傲然氣度。
沒有人會比他更熟悉畫面中的一切,那是他當年奪下國内首個電競賽事獎杯時,最爲巅峰輝煌的一幕。
時隔多年,除了老一批的電競愛好者們,現在聯盟中的新領域粉們恐怕隻從一些記錄中聽到過老鬼的存在。他不知道尤景是在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或許這張海報的,心裏頓時有些滋味莫名。
瞥了眼那副依舊不帶有太多情緒的側顔,林肖心裏默默有了打算——看樣子,改天還是偷偷讓沈副副捎個簽名來留個紀念吧……
這樣想着,走到尤景跟前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拖起他的左手,上藥的動作比任何時候都要顯得輕柔很多。
尤景垂眸看着跟前這個滿臉認真的男人,側顔間的專注神色一時間讓他略微有些恍神。
手上猛然傳來痛楚,讓他下意識地輕哼了一聲,林肖頓時擡起頭來看他:“弄疼了?”
尤景皺了皺眉,在四目相對的一瞬移開眼去:“沒事。”
“疼就說,要不然下手太重了可别怪我。”看着那副貌似淡定的樣子,林肖沒好氣地勾起了嘴角,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着,動作卻是更加小心了很多。
不得不說他包紮的動作很娴熟,甚至可以稱得上專業,對很多人來說顯得繁瑣的事卻是分分鍾大功告成。看着細長的手指被自己包成了幾根大蘿蔔,林肖顯得很是滿意,收工後站了起來,還不忘叮囑:“小心點少碰水,明天晚上我再來幫你換一次藥。”
尤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忽然問道:“你以前,也做過這樣的包紮嗎?”
“做過啊,以前有段時間因爲訓練太久手也出現過問題,那時候可都是自己給自己包紮的呢!”林肖随口應着,在那清冷的注視下回過神來,豁然一頓,“呃……不止這樣,後來我師父受傷的時候,我……咳,我也經常幫他敷藥。”
随着他的話落,周圍忽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中。
這樣的氛圍裏,林肖難得有一種緊張的局促感,全身因爲驟的一股冷意而頓時格外清醒。
“知道了。”就當他被看得直心虛的時候,尤景終于把視線收了回去,“手傷我自己會注意,具體情況不需要和其他人說太多。”
這些東西有他一個人知道就足夠,本來就沒準備要告訴沈副隊他們。
林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應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