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戰隊的陣容是尤景的牧師“繁景缭亂”,柳澤紳的聖騎士“擇木而栖”以及許一辰的槍彈師“一擊爆頭”;天啓戰隊出戰的則是閻獨舟的黑法師“暮落沉舟”,刑時翰的祭祀“冷寒風”,以及羅維的惡魔獵手“維度追緝”。
這場萬衆矚目的對決,難免讓人想起不久之前網絡上興起的關于“矛盾之争”的激烈讨論。
作爲國内聯盟公認的高爆發輸出選手,閻獨舟的黑法師的武力值毋庸置疑,然而尤景作爲國服第一神級治療,在很多人眼裏幾乎是不會倒下的存在。偏偏這兩人中,閻獨舟在場上大多壓軸個人賽,而尤景參加的則是小隊賽,導緻入聯盟開始除了團隊賽,在小隊賽對上的次數屈指可數。
誰都料想不到,到了季前賽的末期,閻獨舟居然沒有出戰個人賽卻是選擇了小隊賽。
不少人猜測是否爲了故意留出空間來給其他選手在個人賽中獲得更多的曆練,然而更多的人則是認爲,已經提前确保入圍季後賽的天啓戰隊,恐怕是有了新的3人陣容需要練手,這才有意選擇了擁有尤景所在的黑玫戰隊。
但不管怎麽說,這樣的“雙王之争”足以讓領域粉們擁有足夠的期待。
随着比賽的開局,雙方就在地圖上方正面碰上,直接将場内的氛圍推向了一個□□。
黑玫戰隊首先打出了漂亮的團隊配合,一度在場上占有了絕佳的主動優勢。然而柳澤紳與許一辰中途配合的一個小小的失誤,讓閻獨舟敏銳地把握到了機會,一舉借勢擊散了對方三人,使尤景的繁景缭亂與另外兩位隊員徹底脫節。
“尤隊挺住,我馬上就來支援!”許一辰在語音頻道裏說着,正準備疾速跟上,卻聽尤景道:“不用,你和柳澤紳一起去追擊冷寒風。”
許一辰微愣:“那你呢?”
尤景道:“你們盡快擊殺就行,我能拖住他們。”
拖住有閻獨舟在内的兩個人?恐怕是任何人都不敢多想的事。然而許一辰隻是稍一靜默,毫無質疑地應道:“行!”
一擊爆頭沒有再回來支援,直接調轉路線朝着冷寒風的方向奔去。
在閻獨舟的黑法師與羅維的惡魔獵手雙重夾擊之下,繁景缭亂的血量始終以驚心動魄的速度上下起伏着,然而當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另外兩位隊友前來營救的時候,卻一直沒等到支援。這時通過鏡頭,才發現另外兩人非但沒有朝着繁景缭亂的方向移動,甚至移動越走越遠了。
解說台上,小舞忍不住發出驚歎:“黑玫戰隊的兩位,這是都去追冷寒風了?看樣子,我們的女王是要準備一拖二的節奏啊!”
毛豆咋舌:“眼下的情況來看,雙方比拼搶啥治療并不是不可行,但現在顯然尤景的局勢更要危難很多。刑時翰目前還在跟對方玩追擊,雖說尤隊的實力衆所周知,可現在對手畢竟是閻王,真的能拖得住嗎?”
一拖二,在團隊賽中确實是很常見的戰術,但往往周圍依舊會留一兩個隊友作策應,而且多是存在于輸出職業,像這樣單獨放置牧師承受雙重夾擊的情況實不多見。更何況,對方陣營中的一人,還是站在聯盟頂端的閻獨舟。
大屏幕上劃過選手認真凝視着屏幕的側顔,無一不顯示着緊張的氛圍。
解說小舞不由發出一陣唏噓:“面對閻王還能做出這樣果敢的決定,隻能說,黑玫戰隊對尤景的個人操作,表現出了足夠的信心。”
毛豆接話道:“眼下無疑是對牧師操作技術的最嚴峻考研,導播已經調出了ap值,不難看出,目前尤景的ap已經達到了今年季前賽中治療職業的最高手速,甚至還在繼續呈上升趨勢。很顯然,閻獨舟做出的有效輸出确實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大屏幕上顯示的ap值随着場上隊員們的操作上下波動着,原本坐在選手席的沈常與已經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看着依舊在漸漸飙升的數值,眼裏擔憂的神色頓時愈發濃郁了起來。
戰隊總教練李泊川坐在後側不遠的位置,臉上的神色也顯得有些凝重:“太亂來了。”
其他隊員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着兩人臉上的表情,也仿佛感受到了事态的嚴重性。
比賽開始後的26分鍾,許一辰終于在柳澤紳的協助下擊殺了冷寒風,随即刻不容緩地以最快的速度火速支援。
在暮落沉舟與維度追緝的猛烈攻勢下,繁景缭亂期間血條頻頻險些見底。
尤景幾次縷爆手速,但在應付雙重攻勢下,疲态已經越來越明顯,手上難耐的痛意隐隐傳來,他凝視着屏幕的神色間沒透出半分動容。
眼見就要支撐不及,就在僅剩126滴氣血的千鈞一發之際,一擊爆頭的光束彈打斷了暮落沉舟的吟唱,同時擇木而栖的一記嘲諷打在了維度追緝的身上。
3v2的局面正式構成,驚心動魄的懸念正式成了定局。
最終,黑玫戰隊驚險地拿下了小隊賽的2分。
下場後,雙方選手相互緻敬。
閻獨舟與尤景握手,神色略顯複雜地瞥了眼他的左手,道:“拼到這個地步,真的有必要嗎?”
自緊繃的精神徹底松懈下之後,就有難忍麻木的劇痛從手上傳來,尤景聞言擡頭對上對方的視線,淡淡地勾起了嘴角:“有必要。”
閻獨舟默了一下,道:“我在季後賽等你們。”
随着雙方選手下場,全場前一刻的寂靜之後,豁然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這不僅是給獲勝的黑玫戰隊,亦是給惜敗的天啓戰隊,更是給每一位将精彩賽事呈現給大家的電競選手們。
獲勝而歸的三人回到選手席,沒有收到料想中的欣喜慶祝,而是感受到了一陣分明沉重的氛圍。
“手給我看看。”教練李泊川神色低沉地走過去。
尤景眉心蹙起,在左手被握上的一瞬,因感受到的劇烈刺痛而分明一震,雖然竭力隐忍,但随着每一下輕輕的觸碰,仿佛有一把刀子割過骨骼,臉色略微失了幾分血色。
李泊川看在眼裏,語調一沉:“集體去休息室。”
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所有人的視線落在尤景垂落在身側的手上,臉上的神色也漸漸收斂了起來。
……
随着小隊賽結束,黑玫戰隊因再次拿下2分,目前4:1領先。
剛才的激烈戰況将全場的情緒徹底被燃到了一個至高點,觀衆們集體起立呐喊着“閻王”與“女王”的名号,回聲經久不斷地飄蕩在場館的上空,把每個人内心的熱血都徹底地激勵了起來。
大屏幕上一段接一段地回放着前一場戰鬥的精彩鏡頭,解說也被場内的氣氛帶動,激情澎湃。
“今年的賽季開戰以來,大家讨論最多的話題之一,恐怕就是認爲老牌強隊黑玫戰隊也已經出現了頹勢。但是從剛才的那場精彩對局中,完全足夠讓我們相信,作爲昔日王者,黑玫戰隊依舊是當之無愧的強隊之一。”
“沒錯,面對天啓戰隊這樣的強大戰隊,黑玫戰隊已經明确地爲我們宣告了他的強勢。雖然剛才的比賽中确實有經過不少的波折,但最後的勝利足夠說明一切。雙方都表現出了足夠強大的實力,确實是讓人熱血沸騰的一場比賽!”
“尤其是最後那波精彩的比拼,尤景充分地用個人的精湛技術,向我們展示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神級牧師!面對閻王這樣強勢的輸出壓制下,還能同時頂住羅維的雙重夾擊,剛才的争端對戰過程,實在是牧師這個職業堪稱教科書般的經典示範!”
“哈哈哈,所以說,有女王坐鎮的團隊賽,即使是閻王壓陣也很難找到可乘之機嗎?”
“要不然怎麽說黑玫戰隊是目前聯盟中團體賽事最強的隊伍呢?隻不過,剛才黑玫戰隊确實是分毫之差下的險勝,不知道在接下來的團體賽裏天啓戰隊又會做出怎麽樣的安排呢?實在是讓人有些迫不及待啊!”
……
熱情的解說烘托着場内的氛圍,然而在一片似火的熱情中,林肖看着大屏幕上回放的畫面,面上甚至沒了平時散漫的神色。
剛才的對戰确實很精彩,但是感覺總不太對。許一辰和柳澤紳的表現可圈可點,但是整體節奏而言,全場的vp無疑屬于尤景。然而正是因爲支撐全場的重要性,某方面來說,對選手而言,這樣的節奏未免顯得有些殘忍,更何況這個人還帶着手傷。
此時全場統計的ap值已經出來了,作爲一個治療而言,尤景的數值無疑已經是已經接近了他的最佳巅峰。其中中期的數值達到了最高,下半段有一小段時間的下滑,再後來長期重達到了最高點并持續保持,恐怕,已經是硬撐的後果。
雖然非常不想得到這個結果,但是現在不得不面對的情況是,這個男人手上的傷勢,果然還是出現了問題。
林肖默默地歎了口氣,心裏不由嘟囔道:“對戰策略果然有夠狠的啊!都已經是穩進季後賽的節奏了,怎麽還是這麽不留情面啊,老閻也真是……”
蕭勵留意到他的出神,不由捅了他一下:“怎麽,戰隊赢了反而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林肖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從席位上站了起來:“沒什麽,我去下洗手間。”
……
小隊賽結束之後,在團隊賽開始之前擁有15分鍾的休息時間,雙方隊員下場之後暫時先離開了選手席,回到館内的休息室做最後的調整。
黑玫選手的休息室,比起外面熱情似火的場面,溫度仿似低到了極點。
在一片寂靜中,李泊川的語調格外低沉,看着尤景道:“不管你到底同不同意,下一場團隊賽我們必須棄賽。”
沈常與在旁邊默不作聲地填寫着棄賽申請表,臉色也不太好看。
尤景坐在旁側的休息位上,外套半披在肩下,發線微垂下蓋住了他的神色。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有毫無起伏的語調淡淡傳來:“你們應該知道放棄這5分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最後的兩輪比賽總計的20分裏,我們至少拿到18分以上才可以入圍季後賽。”柳澤紳接下了他的話,視線落過桌上那張棄賽申請單,長長地歎了口氣,“雖然我不得不承認眼下的局勢對我們來說确實很糟糕,但是我想還是有必要先明确表态——這回我贊成李教練的提議。”
一直沉默的許一辰開口道:“沒錯。”
許一鳴從知道手傷的事後就一臉怨氣,此時徹底爆發了:“我也贊成李教練的提議。而且我現在實在是很生氣,爲什麽手傷的事隻讓沈副隊知道偏偏要瞞着我們?我們看起來就真的那麽不可靠嗎!尤隊你爲了戰隊努力,我們也是一樣的啊!現在我真的是,很生氣!很!生!氣!”
秦磊在旁邊默默地點了點頭,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抱歉,我不希望因爲個人原因導緻戰隊出局。”尤景擡起頭來看着室内的隊友,眼裏的眸色平淡無波,“團隊賽我還可以上,絕對不會拖團隊後腿。”
許一鳴終于徹底炸毛了:“抱歉?拖後腿?這些都不是重點好吧!?也不是棄賽就百分百出局啊!後面不還有兩輪嗎,到時候大家都盡最大全力不就好了!尤隊,隊伍是大家的,不是你一個人的,ok?”
“說的不錯,隊伍是大家的。”笑盈盈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把衆人的視線頓時吸引了過去。當感受到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的注視時,林肖微微一笑,大模大樣地地推門走了進來,輕輕地掃了一圈,道:“我有話要和尤隊說,介意把你們的隊長借我一下嗎?”
柳澤紳皺了下眉,下意識看向了身邊面有倦意的沈常與,卻見後者原本複雜的神色當看到林肖時,明顯有些略松一口氣的感覺。
許一鳴剛想說什麽,沈常與已經先一步開了口:“不介意,你請便。”
“謝謝。”林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走到尤景跟前,“那麽尤隊,借一步說話?”
尤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起身的打算:“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出去,現在是會議時間。”
“來都已經來了,哪有就這樣回去的道理啊。”林肖對上那淡淡不悅的視線,徑直伸手一把抓住了對方身前的右手,力量一重,不再看尤景的态度,衆目睽睽下就要這麽強行帶走。
尤景本想掙脫,然而稍一擡左手,因爲傳來的劇痛眉心一擰。
怕再次觸到傷處,他手上的力量不得不徹底松下。
其他人反應過來剛想阻攔,反而被沈常與擋了下來。雖然不懂怎麽一回事,也于是隻能一臉懵逼地看着自家隊長被這麽“綁架”了出去。
到了台的走廊盡頭,見對方終于松開了手,尤景臉色低沉地後退了一步,擡眸漠然地看着林肖:“到底什麽事。”
這裏沒有什麽人走動,周圍一片清靜,所有的喧嚣都徹底被阻隔在了遠處。
林肖修長的身子輕輕地靠在牆壁上,餘光落過尤景的側顔,最後在那垂落的左手上淡淡掠過。取了根煙叼在了嘴角,有些無奈地揉了揉散亂的發線,嘀咕道:“怎麽說呢,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倔了點。但是電競并不是一個人的遊戲,實在是,不需要把什麽事情都這麽往自己身上扛……”
尤景的視線落在走廊盡頭灑落的燈光上,有些疏遠,亦帶着些許淺淺的不耐煩:“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怎麽,許你操心就不許别人操心了?”林肖瞥了眼他的神色,嘴角勾了起來,“其實沈副隊有過他自己的考慮,就算棄賽,情況也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糟糕。至少,隻要赢下之後的20分,一樣可以輕松出線。”
隻要赢下20分?話語間,仿佛要從下面的兩支隊伍身上獲取大比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一樣。
尤景終于把視線落在了林肖的身上,語調沒有絲毫起伏:“這些話并沒什麽意義。”
“我知道我的話聽起來像站着說話不腰疼,對你而言完全沒有說服力。”林肖眉心微微挑起,不徐不緩地說道,“但是話說回來,如果可以保證戰隊能順利進入季後賽的話,是不是就能同意眼下棄賽的安排了?”
尤景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表态。
林肖在這樣的注視下,嘴角的笑意漸漸濃了幾分。向前走了幾步在尤景面前定下,咫尺地看着他,嘴角的香煙随着話語有節奏地上下起落着:“你不相信我是應該的,隻不過,就算不相信我的話,那麽——你相信老鬼嗎?”
尤景的姿勢不易覺察地一滞,眸底有一股深邃的情緒豁然蕩過,看着眼前這人嬉皮笑臉的模樣,面上難得多了分清冷之外的其他神色:“什麽意思?”
林肖輕笑:“啊,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