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室内,隻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安靜地坐在投影儀前。他神色專注地看着播放在大屏幕上的畫面,帶點女性化柔美的線條,因爲銳利的視線而透着一種淡淡的壓迫感,略寒清冷的氣質,使人不由地心生敬畏。
訓練營的負責人廖遠不由地提了下呼吸,輕輕地敲了敲門,道:“尤隊,各方推薦來的幾位新人名單已經到齊了。”
尤景轉身看來,道:“拿來我看看。”
廖遠忙把手上的一疊信息表遞上。
尤景接過,随口問了一句:“公會部門那邊推薦的人來了?”
廖遠答道:“來了,資料都在這裏。”
尤景一頁一頁地翻看着新人檔案,整個屋内隻剩下了細微的翻頁聲,一片讓人難耐的寂靜。
當幾個字映入眼中,他翻看的動作豁然一頓,眸底常年沉寂的神色微微一晃,視線牢牢鎖在了姓名欄裏寫着的名字上,驟然起了幾分不易覺察的波瀾。
一字一字地看過所有信息資料,修長的指尖上的力量略顯失控地微微一沉,文檔的紙張上多了幾道鮮明的皺痕。他的唇角暗暗抿緊幾分,片刻沉默後忽然站了起來,疾步朝門外走去,丢下一句話來:“去訓練營。”
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下,廖遠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隻見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一愣之後,慌忙擡腳追了上去。
……
此時此刻的訓練營大廳裏,氛圍顯得并不那麽友善。
之前張勁一直站在馮升身後旁觀,所以很清楚地可以發覺兩人之間的差距。心下詫異之餘拍了拍馮升的肩膀示意他站起來,自己則是将電腦椅拉過來坐下,随手登陸了角色後擡頭看向林肖,微笑着擡頭問道:“介意再來一把嗎?”
林肖幾乎想都沒想,當即點頭道:“嗯,介意。”
張勁怎麽都沒想到對方會拒絕地這麽幹脆,被一噎之後,臉上的笑容略微有些挂不住了:“怎麽,怕了嗎?放心,這場的勝負不會計算進之前的賭注裏,我是隻單純地想切磋切磋試試水平。”
林肖淡淡地勾起了唇角,很是泰然地承認道:“是啊,我怕了。所以還是選擇拒絕吧。”
馮升剛剛連輸兩局,心裏早就一肚子火,這時忍不住幫腔道:“新來的,這是對前輩該有的态度嗎?”
哦,誰是誰的前輩?林肖擡眸看了眼兩人,不置可否。
蕭勵卻是在一旁聽得有些不爽了,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就是要solo嗎?來來來,我跟你們來!”
張勁态度極好地對他笑道:“新人來訓練營後先行摸底,那是一直以來的規矩。路人王的水平大家都清楚的很,我自認比不過,當然也就不需要切磋了。”
蕭勵冷哼:“哎喲喂,這話說得好像你們就打得過林肖了一樣。”
這話出口,其餘幾位老成員的表情都難免有些不好看了起來。
林肖有些無語地瞥了蕭勵一眼。這位仁兄,你到底是出來勸架的呢,還是出來掐架的啊?
馮升的臉色比之前更加低沉了,話語也直白了起來:“都已經說了,這是訓練營一貫原來的規矩,聽不懂嗎?”
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林肖略感無奈地歎了口氣,擡頭對上張勁似笑非笑的視線,也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但凡進黑玫訓練營後,第一周進行理論性摸底測試,第二周進行手速測試,第三周進行個人實戰測試,第四周進行最後的綜合實力測試。一個月試用期中,每輪測試都會按照實際得分,來評判成員是否适合于留在俱樂部裏繼續培養。這應該是從創辦訓練營初始就定下的條例吧?就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又新增加了一條由‘前輩’來評估新成員實力的規矩?”
“了解地倒還挺全。”在這番詳盡的陳述後,張勁神色間不由多了幾分詫異,将林肖上下打量了一番,語調略微地壓低了幾分,“隻不過,訓練營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地方,想要成功晉升,不是光靠出風頭就夠的。”
“靠出風頭當然不行,但是,難道靠打壓新人就可以成功晉升正式隊員了嗎?”林肖在這樣的言論下,眉目間的笑意終于漸漸退去,平靜地看着張勁,眸底的神色淡淡,“訓練營是挖掘戰隊未來支柱的地方,也是承擔戰隊無限可能性的地方。既然自诩‘前輩’就該做好榜樣,不先考慮如何提升自己的實力而隻想着貶低競争對手,真沒想到,現在訓練營裏的風氣居然成了這個樣子,實在是讓人,很失望啊。”
語調裏幾乎沒有帶太多起伏,更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然而仿佛有一層什麽虛無的東西随着他的陳述沉沉地壓在衆人心頭,無處不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威懾感。
被林肖的視線掃過的時候,背脊有些微微發涼的感覺,張勁努力保持的笑容此時早已蕩然無存,臉上的神色也再沒有半點溫存。
激怒之下,馮升一拍桌子,額上的青筋突顯:“才第一天入隊的新人,以爲自己是什麽身份,有什麽立場在這裏說失望?我們是哪裏沒做好榜樣了?不過就是不敢接受張哥的切磋而已,擺個什麽虛僞的架子!”
之前林肖也隻是因爲對眼下訓練營裏的風氣而觸動了某根情緒的弦,也從沒奢望過憑着自己的幾句話真能改變什麽,于是此時靜靜地看着兩人的态度,微不可識地勾了勾嘴角,什麽話都沒再說。
周圍忽然一片詭異的寂靜,旁人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怎麽會忽然發展到這種劍拔弩張的地步,一個個面面相觑,卻是沒有人敢開口插什麽話。
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顯得格外的清晰突兀:“既然都那麽精力充沛,從明天起,訓練營全體假期就此取消。”
當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馮升前一刻還有力地拍着桌子的手陡地一哆嗦,張勁也瞬間就從椅子上嗖地站了起來。
其實并不止他們,但凡是訓練營裏的老成員,都已經情不自禁地站在旁邊挺直了背脊。
作爲黑玫戰隊的隊長,尤景雖然也曾來過訓練營,但也隻是在屈指可數的公事時間,對很多人而言,他依舊是極難見到的供人仰望的存在。此時在假期突然出現在訓練營中,顯然對衆人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沖擊,一個個就連去肉疼那些突然泡湯的可貴假期的念頭都沒有了。
老成員突然端正的态度,也帶動不明真相地新成員跟着畢恭畢敬了起來。
直到看清從門外走進的來人,被那深邃的視線一一掃過後,所有人均是豁然噤聲,胸口的心跳不由地驟然劇烈了起來。
在這樣的一片情景中,不止沒有站身來迎接,反倒是把頭縮地越來越低的林肖,就顯得格外突兀醒目。
跟尤景同來的廖遠沒想到訓練營裏會是這麽一個情況,默默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滿臉嚴厲地瞪了張勁一眼,道:“都怎麽一回事!讓你在這裏迎接新人,怎麽的就鬧成這個樣子了!”
張勁好不容易擠出一抹笑來,卻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了。
前面所謂的“入營規矩”說到底确實是他自己爲了立威而自作主張,真要追究起來,就算成功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拖下水,他也絕對脫不了幹洗。按照自家尤隊的手段性格,被直接趕出訓練營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張勁雖然時不時喜歡耍點小手段,但在訓練營裏也算得上實力不錯的一個。廖遠這麽質問某方面而言也是借此給事情下個台階,見他識趣地沒有多話,也就滿意地沒有繼續追問,轉身朝着尤景擠出一抹笑來,轉移話題道:“尤隊,你之前說要來這裏找的人是?”
尤景的視線落在蜷縮電腦前的人影上頓了頓,片刻的沉默之後再次開口,語調中仿似籠着一層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讓人聽不出半點多餘的情緒:“誰是林肖。”
話落過之後,周圍寂靜地有些詭異。
沒有人回答,然而依稀有人記得之前好像蕭勵口中确實出現過這人的名字,于是就在這樣的靜默下,全場所有的視線仿似被某道指令牽引,默契地集中在了某個人的身上。
這樣萬衆矚目的感覺仿似有一團火在背脊上灼燒,然而依舊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一道視線帶有一種别樣的清冷無痕,格外的突兀且分明。
林肖避無可避,隻有悠悠無奈地歎了口氣,終于站起身來,認命地看向尤景:“是我。”
視線相觸,周圍原本就死寂的氛圍,在這一瞬間仿佛徹底僵持,就連周遭的溫度也仿似驟地降低到了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