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視線夾雜在當中透着一種格外的寒意,他擡眸看去,隻見那人面上沒有半分多餘的表情,一雙眸清冷地猶如萬年寒冰,清晰分明地讓人感受到一種溢于言表的厭惡。
林肖卻沒有感到半分惱意,反倒是漫不經心地将視線從那張臉上慢慢地落過,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那張臉的輪廓依舊好看地近乎完美。
他的注視就這樣自發梢開始向下一點一滴地逡巡,到下颌,到頸,到腰,到腿,再到纖塵不染的鞋。末了,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近看起來的尤景比屏幕上來得更加單薄一些,雖然随意地披着黑玫戰隊的隊服,但這并不影響整個人那種難以接近的高冷氣質。即便就像眼前這樣随便一站,給人的感覺與其說像社會頂端的上層名流,倒反而更像以前英法皇室的那種皇親貴胄,有種說不出的高貴優雅。
這樣的對比,讓此時站在跟前的林肖,看上去顯得是那麽的相形見绌。
“這位帥哥,你是自己離開呢,還是想要我們叫保安來‘送’你離開呢?”柳澤紳臉上的笑容善意地如他話中的含義一樣友好。
“别啊,我是來找人的!”林肖看着他掏出了手機,忙阻止道。
“我們都知道你是來找人的,我說你這個人到底能不能知道點羞啊!”許一鳴他這種不當一回事的語調給氣得炸毛,下意識攔在了他跟尤景之間,話裏透着幾分威脅道,“你要是再像上次那麽亂來的話,可别怪我不客氣了!”
“上次?上次我怎麽就亂來了啊?”林肖的語調微微揚起,歪着頭作一副想不起來的思考狀。
“你上次大庭廣衆地想要非禮我家隊……”許一鳴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話,被許一辰适時地捂住了嘴巴,硬生生給拽到了旁邊。
尤景冰冷的語調陰恻恻地響起:“在這裏站着做什麽,回去了。”
衆人隻覺得全身一冷,當即不再說話,跟着他往外走去。
尤景沒有再看林肖,旁若無人地從跟前走過,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然而就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忽然有隻手突兀地握上了他的左手腕。
感受到透過肌膚傳上來的微熱的溫度,尤景的步子驟然一頓,無波的語調裏含上了一層深凝的威脅:“放手。”
奈何林肖在這樣低沉的氣壓下仿佛毫無自知,手上的力量反而默默加重了起來。微微俯身上前到了他的跟前,低地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散散地擦過耳旁:“尤隊,不要以爲敷點熱水就夠了,必要的時候一定記得要去上點傷藥啊……”
尤景在他的話語下,眸底的神色微微一晃,側首看去,恰好視線在這一瞬觸上,隻看到那滿眼濃郁散漫的笑,透着極度的真誠。
然而這種真誠,在知道這人的本質之時,顯得更加地讓人厭惡。
腕間盡是彼此肌膚厮磨的觸覺,仿似一絲一絲地撓進心底,格外的不安分。
唇齒微啓,尤景的吐字清晰地落出,聲音裏的寒意越發濃郁:“滾。”
“唉,爲什麽叫我滾?”林肖被他這不識好人心的舉動弄得有些啞然,語調也不由挑高了起來,似乎對對方的舉動感到非常不可理喻。
然而,他還來不及進一步解釋自己的提議是多麽的良心之舉,便見對方的腳忽然一擡,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徑直地踹來。
林肖吓了一跳,慌忙往後連跳幾步避開偷襲,語調也不滿了起來:“别以爲你長得好看我就不敢打你啊!”
旁人的臉色聞言頓時都是一黑。
然而林肖說着,又揚起手上的海報在跟前晃了晃:“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你好歹對自家戰隊的粉絲溫柔一點吧,要不要這麽狠,直擊要害啊!”
“最後說一次,離我遠點。”尤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徑自轉身走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其他幾人下意識地往前攔了幾步,徹底斷絕了追上去死纏爛打的機會。
林肖看着那背影越走越遠,再瞅瞅跟前這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莫名有些爲日後同一屋檐下的生活感到發愁。照現在情形看起來,等他日後進了戰隊,怎樣跟隊長大人處好關系相親相愛,恐怕會是個十分複雜的課題啊……
許一鳴張開雙臂擋在最前面,直到尤景走遠了,默默瞥過一眼海報上沈常與的那張大臉,終于忍不住吐槽:“我說你,自認是粉絲就專業點,居然連海報都可以帶錯。”
林肖正準備将海報卷起,聞言動作一頓,就又“嘩啦”一聲展開在了衆人的跟前。
指着不遠處的沈常與,他挑了挑眉,道:“誰說我帶錯了,我今天本來就是來找沈大大的啊。”
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話落的瞬間,沈常與在四面八方籠罩來的視線中,徹底僵硬在了原地。
林肖朝他露出了一抹笑來:“沈大大,我說的沒錯吧,你出來就能看到我了。”
沈常與在一端漫長的沉默之後,語調不明地“嗯”了一聲。
兩人之間的互動讓其他人感到一片愕然,不由面面相觑,一時間有些适應不過來劇情的最新打開方式——這個之前對自家隊長糾纏不休的基佬,怎麽忽然一副跟自家副隊很熟的樣子了?
沒見過大場面的秦磊最先憋不住了,轉着頭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好幾圈,弱弱地問道:“沈副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對啊,這到底怎麽回事啊!這貨突然轉粉了?”許一鳴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沒道理啊,剛剛的所作所爲明明還是一副對自家隊長就情未了的樣子,不像是脫粉的節奏啊!這尼瑪,難道是準備腳踏兩條船?
“副隊之前說有約的對象,該不會就是他吧?”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許一辰忽然道。
“副隊,你認識他?”柳澤紳話裏的“認識”顯然并不是如其他人那樣一面之緣的意思。
你一言我一語的提問終于讓沈常與回過神來,他默了一會,聲音裏聽不出太多情緒:“我有些事要跟他說,你們先回酒店吧,不用等我了。”
說完,也不再對那些問題做出解釋。
許一鳴顯然憋地難受,但在許一辰的強拽硬拖下依舊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柳澤紳走在最後面,臨走時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最後交待道:“早點回來。”
林肖看着幾人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難免感到有些好笑。直到身影都徹底消失在了轉角,這才轉回了身子,對上了那道自剛才起就一瞬不瞬地落在身上的視線,總感覺對方一副硬生生要看穿幾個窟窿才罷休的樣子。
他微微側了下頭,勾起了嘴角:“我說,别這麽看我啊!事先申明,上次騷擾尤景的那個人,可不是我!”
沈常與被他噎了一下,神色有些複雜:“我知道不是你……”
林肖把海報擱到了旁邊,忽然朝他張開了手臂,笑了起來:“那麽,要不要先來個愛的擁抱?”
沈常與微愣,片刻後忽然大步向前,用緊緊的擁抱表達了自己内心如同驚濤駭浪的複雜情緒。
林肖拍了拍他的後背,嘴角的笑在此時比任何時候更要來得簡單卻是燦爛:“雖然已經說過了,但忍不住還是想說,沈副隊,我回來了。”
這樣的話語落入耳中百感交集,沈常與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溫和的弧度:“歡迎回來。”
……
兩人之間雖然有很多話需要說,但都默契地選擇了暫且不提。林肖本想在附近找一家飯館,結果沈常與卻堅持要去他現在住的地方看看,不得不買來帽子口罩把他捂得個嚴嚴實實後,一路做賊一樣地偷運了回去。
在樓下随便買了兩份炒米線,就一起上了樓。
林肖現在住的地方是一個年代比較古老的單身公寓,幾乎一目了然的那種一室一廳一衛結構,在過道的地方随便放個竈子就可以當廚房用的那種,加上年代久遠,難免有些寒酸。
林肖将米線擱在桌子上,一擡頭見沈常與莫名的格外沉默,不由問:“怎麽了?”
沈常與皺了皺眉:“林隊你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林肖順着他的視線往周圍看了一圈,聳了聳肩,将筷子遞到了他手裏:“簡單幹淨,一目了然,除了亂一點不都挺好的嗎?想想當年我們住過的倉庫,都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
沈常與沒有接話,扒了幾口米線,隻覺得枯燥無謂。過了片刻,忽然擡起頭問:“要不明天你跟我回h市吧,如果是我舉薦的話,李經理應該會破格讓你直接進隊。”
林肖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沈常與脫口問道:“爲什麽?”
林肖他一眼,道:“首先,回歸聯盟的話,我想繼續使用‘鬼萌萌’那個号,但現在裝備庫有些缺乏,還不足以應對職業賽場。然後,就是我現在的這個身份……”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眼裏的神色帶上了幾分意味深長,一臉“你懂的”的高深表情。
話說到這裏,沈常與自然也已經明白了。
當時林肖這個身子的原主人在粉絲見面會上的所作所爲,往好聽了說叫真情告白,往難聽了講,某種程度而言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性騷擾了。今天突然跟這個在隊友們眼裏如同變态的基佬成了“朋友”,他回去後已經注定要被審訊一番,如果真要直接帶去俱樂部引入戰隊,估計還真的是……
什麽身份回來不好,爲什麽偏偏成了這個人呢……沈常與萬般苦惱下,隻覺得無與倫比的頭大,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麽,準備什麽時候歸隊?”
林肖留意到他下意識使用的“歸隊”這個詞,嘴角不由微微地勾了起來,一邊大口大口地吃着米線,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新手訓練營那邊,下一次納新是什麽時候?”
沈常與道:“大概半個月後吧。”
林肖點頭:“那夠我到天梯一階了。”
沈常與留意到他話裏的含義,詫異道:“林隊,你準備去新手訓練營?”
林肖漫不經心地解釋道:“不管怎麽樣,俱樂部招人都有一定的流程,雖然你的推薦确實有效,但難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進訓練營去,以我的水平想要脫穎而出,應該并不難吧?”
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語調悠悠揚起,微側着頭看來,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透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沈常與一愣之後,也溫和地笑了起來:“當然。”
……
兩人一邊吃着飯,林肖一邊了解着國内電競的現狀,随口問過當年的幾位老朋友的情況後,不由有些感慨:“所以說,張宣年現在是各大戰隊搶破頭的王牌教練,葛翰甚至混進了聯盟的組委會?出息了啊都!”
沈常與道:“大多老選手退役後去各平台做了主播,除了個别徹底告别聯盟的,其他大多依舊在從事電競相關的行業。”
“想不到現在在家玩遊戲都當工作了,啧啧。”林肖不由贊歎了一下,語調忽然一轉,“所以,直播真的很賺錢嗎?”
沈常與噎了一下,遲疑道:“應該……很……賺吧?林隊你現在,很缺錢嗎?你缺的話,其實我這還有些存款,你看……”
房子的陳舊情況,不得不讓人往這方面做猜想,要不,怎麽第一反應就是賺不賺錢呢?他不由開始考慮,是不是有必要出資接濟一下自己的隊長大人。
“不不不,我就随便問問,才沒有缺錢!啊哈哈!”開玩笑,作爲老前輩他怎麽可以花自家孩子的積蓄呢?林肖頓時擺了擺手,當即把話鋒又收了回來,秒變正經臉道:“聽你剛才說的意思,當年很大一批老選手已經退役了,除了當時的那些新秀,隻有老閻還在繼續堅持了是嗎?”
沈常與點頭:“閻隊很讓人值得敬佩。他當時在記者會上說,我們國内的戰隊在當年的世界聯賽之後,還欠國内的電競粉們一個冠軍獎杯,在此之前,他不會選擇退役。”
提到閻獨舟,林肖也不由歎了口氣:“真是固執,偶爾服下老又有什麽關系呢。”
算起來,這個男人今年也已經有二十八歲了吧?雖然大多數選手退役後依舊進行着電競相關的工作,但跟閻獨舟的堅持比起來,總讓人感到有些唏噓。這個時候就算林肖自己扪心自問,在今年本該已經到二十七歲的他是否還會如這個男人一樣選擇堅持,老實說,他也不敢肯定……
當年黑玫戰隊的奪冠一方面雖然促進了國内電競行業的飛速發展,另一方面而言,卻也爲選手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在之前的五年時間内,與國内發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電競行業在國際領域的榮耀仿似自此停滞不前的尴尬局面。别說冠軍,最好的成績也就隻進入過四強賽,甚至連個半決賽都不曾進去過。在媒體輿論的連番質疑下,每一位職業選手的擔子實際上都很重,更何況寄萬千希望于一身的閻獨舟了。
林肖道:“不過,照老閻這種國家榮譽感莫名其妙格外爆棚的人來說,老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抗,壓力确實很大。”
沈常與道:“閻隊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
當年的閻王和老鬼是戰場上的死對頭,戰場下的摯友,兩人的關系就像無數影片中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看起來很複雜實則很純粹。
林肖笑了笑:“不着急,等我拿着鬼萌萌這個賬号回聯盟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的。”
沈常與莫名回想起了一周前自己的感覺,忍不住爲毫不知情的閻隊默哀:“……到不叫驚喜,恐怕該叫驚吓了吧?”
……
吃完飯後兩人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沈常與一眼瞥見了擺在房間裏面的電腦,打開後擺弄了一會,眉頭就皺了起來:“林隊,這麽破的設備怎麽不換掉?‘雙灰燕’,完全沒聽說過這牌子。鼠标和鍵盤都靈敏度那麽差,不會覺得很影響發揮嗎?”
“不會啊,技術到了一定層面,用什麽都一樣虐菜。”林肖才不會當着自己老搭檔的面承認自己窮,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面,回答地臉不紅心不跳。
沈常與翻了翻鬼萌萌這個賬号的裝備庫,不由一頭黑線:“這号當時到底是有多久沒玩了啊?倉庫裏的東西擺出去可以辦古董博物館了吧?”
“你懂什麽,裏面還有好多絕版裝備,放現在可都是寶貝。”放眼現在聯盟裏恐怕沒人敢和沈常與說“你懂什麽”這四個字,但是在林肖這裏卻是說得格外的順口。
瞥了眼電腦前認真擺弄着的背影,沉默片刻後,他忽然開口道:“今天的比賽打得不錯。”
沈常與聞言,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滿臉認真地轉過了身。
每當林肖說這句話的時候,往往還有下文,這樣虛心聽取是當年留下來的習慣,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年之久,依舊猶如條件反射般做地這樣自然至極。
林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着他,難得地收斂起了臉上散漫的神色:“不過,今天這種強度過高的戰術,以後還是别用的好。關于尤景手傷的事,可不能再由他自己亂來了。”
尤景的手傷一直以來都瞞着其他的隊員,除了沈常與,就隻有負責戰隊的經理李博川知道。沈常與沒想到居然林肖從觀戰中就發現了這件事,然而聽着他後面的描述,眉心不由擰了起來:“所以之前在場館的時候攔下他,就是爲了說這事嗎?”
林肖瞅了他一眼,滿臉嚴肅:“怎麽可能,當時我隻是好心提醒他回去記得好好敷藥,誰知道他居然想要踹我!講真,你家尤隊從長相到技術都沒得說,就是脾氣實在是差了點,他這樣是絕對找不到女朋友的!”
“換别人對你做過那些事,估計你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去。”沈常與不由失笑,末了,認真地應道,“不過剛才說的我都知道了,回去後就去做戰術調整,今天這種強度的對戰策略,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林肖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調裏頗有一股自家孩子長大成人一般的欣慰,語調裏滿是深深的感慨:“小沈,你現在都已經是個非常可靠的副隊了。”
沈常與:“……”
林肖一如既往的很是欣賞他無語的樣子,朝他露出一抹笑來:“這幾年,辛苦你了。”
這一回,沈常與的嘴角微微動了動,百感交集下搖了搖頭:“應該的。”
林肖掏出煙來,抽了一根遞去,見對方拒絕,笑着叼到了嘴上:“真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居然還沒有學會抽煙。”
沈常與道:“有段時間抽過,後來還是戒了。”
林肖沒有問他那時候爲什麽會想起開始抽煙,吸上一口後緩緩地吐着煙霧,忽然記起一件事來:“話說回來,我今天在賽場看到陳安琪了。”
沈常與:“……”
林肖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說是誰那麽吸引她買票看比賽呢?沒記錯的話,當年在聯盟裏,她可最喜歡盯着你下詛咒,簡直慘不忍睹啊,啧啧啧……”
沈常與仿佛回憶起了什麽不堪的往事,臉色頓時透出幾分痛苦:“林隊,我們能不提這些嗎?”
林肖看着他這樣的表情,抽着煙的神色不由愉悅的起來,瞅了眼牆上的時鍾,道:“得,已經九點多了,我送你下樓吧。今天的比賽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
樓梯口的燈光有些昏暗,兩人到了樓下,沈常與看着跟前這人微微顯得有些模糊的輪廓,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林肖站在光線中間,一隻手插着褲子,另一隻手朝他揮了揮,道:“下個月俱樂部見。”
沈常與對上那雙深邃含笑的眼睛,也揮手道:“我等你。”
随着出租車的開動,那人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撤出了視線。
雖然沈常與的心裏難免會有不舍,但今天已經獲得了足夠讓他滿足的結果,半個月的時間并不久,相信很快就可以再次見面了。
……
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十點了。
沈常與本以爲别人已經休息了,結果一推門進去,被滿滿當當的一房間人給吓了一跳。仔細一看,除了尤景之外幾乎全員到齊,看這情形,倒像是故意不睡在這裏守着他的。
沈常與無語:“剛打了一場比賽,你們還真是好精力啊……”
柳澤紳的眼鏡似有似無地反了一下光,朝他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來:“沈副隊,我們還不都是爲了等你嗎?”
許一鳴正和許一辰各拽了一邊薯片袋子争搶,誰料對方忽然松了手,用力過大下跌撞着接連向後退去,重重地撞上了身後的牆壁。這個時候卻也顧不上疼了,眼淚汪汪地擡頭看向沈常與,滿臉質問:“副隊你快告訴我,你跟那個基佬到底是怎麽回事吧?你要不跟我說,我估計今晚都睡不着覺。”
秦磊沒有說話,坐在旁邊的床腳上,默默地點頭表示認同。
“真是敗給你們了……”沈常與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但關于他跟林肖的事實在不怎麽好解釋,思考了許久才想出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來,某方面來說,又确實是他的初衷,“林……林肖的技術很強,我今天約他見面,本意是想要借機邀請他加入戰隊。”
話落的時候,整個房間詭異地安靜了好一陣,最後,被許一鳴的一聲大喊率先打破:“沈副隊你瘋了吧!把那……那、那個死基佬加進戰隊?尤隊一定會先弄死你,然後再分分鍾弄死他的!”
場内的人不由想象了一下當尤景在俱樂部裏看到這位鐵粉的情景,莫名感到仿佛有一層寒冰豁然籠上全身,忍不住紛紛打了個寒顫。
秦磊默默擡頭,嘟囔了一句:“前輩,空調溫度是不是打的有些太低了?忽然感覺好冷呢……”
柳澤紳拿着遙控器随手調高了幾度,依舊姿勢儒雅地賴在靠枕上沒有起身,微微皺起了眉頭,問:“你是認真的?”
沈常與點頭:“認真的,不過對方已經拒絕了。”
許一鳴一口氣沒接上來,頓時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拒絕!?沈副隊,今天你拿門縫擠他腦袋了嗎?送上門的接近尤隊的好機會,完全不能想象他到底有什麽理由拒絕啊!”
秦磊暗暗拉了下他的衣角:“前輩,怎麽聽起來你像是很想他加入的樣子啊?”
“誰說的!”許一鳴瞪了他一眼,但琢磨了下自己剛才的話确實有些不妥,幹脆閉了嘴。
沈常與清了清嗓子,神色古怪地組織着語言,爲怎麽解釋也是操碎了心:“其實……他也不是你們認爲的那樣……”
許一辰不徐不緩地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跟蹤狂、偷拍偷窺、示愛快遞、騷擾情書以及粉絲會現場試圖強吻?”
“……”沈常與不說話了,心裏不由默默點蠟。
——林隊,看情況日後你隻能自求多福了。
好在因爲林肖的拒絕,這個話題自此打住也沒有再繼續深入下去。隻是這一晚之後的讨論走勢,不知爲何,忽然朝着怎麽樣節制地追求對象這個詭異的方向開始發展。
直到十一點将其他人都送出房間,關上門的瞬間,沈常與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種身心被掏空的透支感,真心累!
回頭看了眼無聊地看着電視的柳澤紳,他從行李箱中翻出一疊文檔丢了過去:“我去洗個澡你先考慮着,等會我們重新制定一下對戰策略,之後的所有作戰模式估計都需要推翻重來。”
說完,也不看對方吓掉到地上的眼鏡,走進了浴室。
隔着門,依舊可以聽到這位紳士大大難得失态的叫聲:“全部修改?你瘋了吧!”
……
林肖送走沈常與之後的日子裏一點也沒有耽擱,當即就積極地投身到了天梯的1v1對戰當中。
接連幾天的不眠不休之後,終于一口氣把段位從四階成功提升到了二階,自此也算是跻身到了天梯排名靠前的高手行列。
轉眼間又赢了一局,林肖看着自己的連勝戰績頗是滿意,有些疲憊地打了個哈欠,一擡頭見彈出一條好友申請,沒看一眼就随手關閉了。
他最近在天梯的表現有些狠,以至于經常會遇到一些技不如人就跟你玩嘴炮的噴子。
論對噴手速還是耍賤水平林肖自認爲都勝人一籌,因此對這種人,往往都是秉着關愛智障的憐憫心情,選擇淡定地屏蔽了對方的所有喊話。奈何有的人偏偏氣不過,非得還要在結束對戰後繼續加着你噴。
這麽一來,就難免有些過分了吧?每每碰到這種人,林肖就會在爆發手速完成一秒十噴的壯舉之後,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應機會直接拉黑。
一來二去玩厭了這種無聊的事,就變成了現在這種看都不看直接拒絕好友申請的情況。
這回被拒絕的id叫“時空縫隙”,職業:祭祀。
如果是别人,恐怕對這個名字都絕不感到陌生,可惜,剛巧還沒夠到林肖所了解的領域。
這邊根本沒上心地拒絕了,電腦另一邊的七星戰隊選手宿舍裏,蔣時啓此時顯得格外的不淡定:“我去,居然拒絕了我的好友申請?”
雖然他是今年剛加入電競聯盟,但好歹也是一位職業選手,更何況在此之前也是風靡一時的路人高手,多是被人想方設法地勾搭,這樣不當一回事倒還真是頭一次遇到。
“也許人家還真就不認識你呢?”同宿舍的唐謙剛好倒完水回來,走過來瞥了一眼屏幕,發現是個陌生的id,“咦,這名字沒見過啊,剛上二階的?”
“嘁,誰知道呢!也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給擠上來的,說不定過上幾天就又得被人擠回去了。”蔣時啓不以爲然地說着,随手在戰鬥信息裏面點開了對方的對戰記錄,頓時整個人愣在了那裏。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卻依舊是那一排全勝的戰績。
他握着鼠标的手不由抖了一下,随後又往前面繼續翻去,越翻臉色越來越凝重。拖到最後一頁見依舊沒有一場敗績,一個沒忍住,差點就把鼠标直接給丢了出去:“三頁全勝?騙人的吧!”
站在他身後的唐謙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面上也是不相信的神色,卻依舊不忘調侃自己隊友:“我說,看來對面赢你靠的是硬實力啊,可不像你說的是什麽運氣問題。”
蔣時啓嘴角頓時抽了一下,卻又想不出辯駁的話來,畢竟這樣的戰績至少他沒辦法保證打得出來。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皺眉道:“雖然不是一階的段位,但這勝率實在是有些吓人啊!你說,會不會是哪個選手的小号?”
唐謙用看白癡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現在是聯賽期間,你覺得會有哪個職業選手能有這空,到遊戲裏來練小号?”
蔣時啓被噎了一下:“如果不是職業選手的話,要不要告訴隊長?如果能挖進戰隊的話,指不定會是塊寶呢!”
唐謙看着屏幕上的角色信息默了一會,道:“這人現在是黑色黎明公會的,還說不好到底跟黑玫戰隊有沒有關系,先放着觀望一陣子再說吧。畢竟眼下一切以聯賽爲重,隊裏也沒太多精力去關注别的事情。”
蔣時啓點頭:“行。我把這份對戰記錄保存一下,回頭再留意留意。”
與此同時,林肖倒了杯水後又坐回了電腦前面,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借用硬戰績來吸引戰隊的策略,居然這麽快就有了成效。這時慢悠悠地敲了下鼠标,就再次進入了下一場對戰的排隊隊列當中。
随着匹配完成,備戰界面彈出,對戰的敵對方角色id也同時出現在了屏幕上。
id:山大王。
與此同時,gy直播的1001号房間裏,頻道主播的屏幕上也向觀衆們播放着一模一樣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