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爲了幾個錢,犯不着斷手斷腳的,更沒由來把自己的性命丢了。
因此這幫家夥見不是對面的對手,有生以來第一次當了好漢——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溜爲敬!
于是原本氣勢洶洶,想來殺掉孫佩蘭的這些地痞流氓,就連這個嬌滴滴的小寡婦的毛都沒摸到一根,就迅速被打散了。
其中腿腳利索的能跑的,仗着自己對此地地形熟悉的優勢,就跟老鼠似的鑽進了路邊的小巷,不見蹤影了。
剩下的,則都是些被打斷了腿腳的,想跑也跑不掉,隻能淪爲階下囚。
桑忠昌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好歹也是總憲大人的公子,他肯定是不會親自動手打人的,選擇站在後邊遠遠地觀戰。
這樣做,他也有自己的一點小聰明——打赢了自然皆大歡喜,要是打輸了,他也能迅速撤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這邊輸固然是輸了,可輸得實在是太幹脆、太迅速了,等他想跑的時候,他召集起來的這些所謂的弟兄已經跑了大半了!
而桑忠昌自己就是個大胖子,而衆所周知,胖子的奔跑能力是十分有限的,很快就被他的那些弟兄落在了後頭。
蕭文明的蕭家軍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特别喜歡痛打落水狗——對敵人講什麽仁義道德是沒有任何益處的,要打就要直接打死,免得下回再打第二次……
見地痞流氓都跑了,張俊便親自帶隊,一面護住孫佩蘭,一面展開了追擊。
可惜這些個地痞流氓,都精得跟猴子似的,再加上他們對金陵城的地形十分熟悉,鑽進胡同就找不到了,偏偏就隻剩下身寬體胖的桑忠昌目标大,容易鎖定,當場就被張俊給抓住了。
這時的桑忠昌急中生智,說自己就隻是過來看熱鬧的閑人,和這些個地痞流氓沒關系……
要是碰到别人,搞不好還真的被他糊弄過去了,可當巧不巧的是,這群蕭家軍就是張俊所率領的。
而昨天在暖香閣,張俊就是整場風波的見證人之一,在物質匮乏的古代,能有本事把自己吃胖的人可不多,因此好比桑忠昌這種特征如此明顯的人,張俊是不可能搞錯的,立即就抛下那些逃跑的地痞流氓,先把桑忠昌給捉住了。
經過了這樣一番風波,等張俊護送着孫佩蘭,押送着桑忠昌以及其他幾個地痞流氓來到江南到總管衙門的時候,已經比原定來的時間延遲了有半個時辰了。
這時在門外接應的溫伯明也等得心焦,見張俊帶人來了,二話不說就趕緊命令他敲響鳴冤鼓,要孫佩蘭一直進到衙門去告狀,然而正面鼓“咚咚咚、咚咚咚”地敲了一刻鍾功夫,卻始終未見有人出來受理接待。
這時候,蕭文明在桑淳元那裏的時間,已經比原定超過了一個時辰的了,溫伯明唯恐節外生枝,當機立斷下達指示:“敲什麽鼓,别敲了!沖!給我沖進去!” m.a
幸好蕭文明剛才已經敲開了衙門的大門,而衙門裏的人并沒有把門鎖住,集結起來的三十個蕭家軍的弟兄,一下子就推開了大門魚貫而入。
至于敢于攔阻的幾個衙役,蕭家軍自然對他們沒什麽好客氣的,三下五除二便将他們給打趴下了。
也幸好桑淳元是在衙門的正堂接見蕭文明的,而正堂離開大門也就是咫尺之遙,奉溫伯明的命令先行一步的張俊,循着蕭文明叫罵的聲音,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這位少爺,闖進了大堂!
這時張俊看見了蕭文明被牙椅架起來的一幕,二話不說便率領手下的弟兄,将那些高氣昂的衙役一個個全都打敗了,終于救出了蕭文明。
好家夥,總算是來了!
蕭文明見到溫伯明、張俊,以及他手下三十個蕭家軍的子弟兵,就跟見到親人一樣。
有了這些人替自己站腳助威,之前拟定的計劃就可以順利實施了。
而隻要這樣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那在大堂上四平八穩地坐着、冠冕堂皇打着官腔的桑淳元,就将會被徹底擊敗!
桑淳元是何等精明之人,也分明感受到了危險的步步逼近。
文官的上司,被屬下的武将逼迫,在大齊朝的曆史上不是第一次。
但大多是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武将對文官下達的命令有所不滿,或是文官苛扣了軍饷,才導緻的嘩變。可論起來在太平之世,在富庶的江南地區發生這樣的情況,那可謂是聞所未聞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蕭文明的手下,還帶來了一個被打的遍體鱗傷的胖子,而這胖子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桑淳元的兒子桑忠昌。
親兒子!
綁架自己的兒子,用來威脅做父親的桑淳元,強令他屈服于自己,這倒也并非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但這是綁匪的辦法,是上不得台面的,蕭文明做得出這種事情來嗎?
按照桑淳元對蕭文明的了解,這小子雖然刁鑽刻薄、無禮放肆,做事絕不循規蹈矩,但爲人行事并不卑鄙下流,好似綁票這種低級的事情,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那捉了桑忠昌送到自己面前又是爲了什麽呢?
桑淳元掃視了一眼大堂,見蕭文明的人馬送來的人,除了他兒子以外,還有一個一身孝服小寡婦打扮的女子。這女子哭哭啼啼的,顯然受了莫大的委屈。
再将眼前看到的景象,同剛才陣陣鳴響的鳴冤鼓聲結合起來,腦筋異常清明的桑淳元,已然将蕭文明的意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看樣子是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兒子,有什麽把柄落到了蕭文明的手裏,而這個把柄顯然是同這小寡婦有關,并且讓蕭文明自以爲捏住這個把柄就可以直接威脅自己……
那這到底是怎樣的把柄呢?
怎樣的把柄都有可能!
知子莫若父,
别人不知道桑忠昌是怎樣的人,桑淳元這個做爹的還不知道嗎?這小子平素最喜歡爲非作歹、欺男霸女,難不成又做了什麽惡事了嗎?
是怎樣的惡行呢?
桑淳元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似乎前兩天管家曾向自己提過一句兩句的,但那時候桑淳元忙于圍堵蕭文明的大事,再加上自己這個兒子做下的壞事車載鬥量,因此這位新上任的總憲大人隻在心裏暗罵了一句,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情,似乎、好像、真的同哪個女子有關……
桑淳元還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仔細地搜索,而蕭文明就不再給他這樣的機會了。
隻聽蕭文明說道:“桑大人,鳴冤叫屈的原告來了,你還不趕緊審理此案,替着百姓伸冤?”
這冤伸嗎?!
這案子能審嗎?!
蕭文明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政治上的鬥争就和軍事上的鬥争一樣,在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就發動看似倉促貿然的進攻,就隻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是這種進攻是一種誘惑,誘惑對手展開反擊,而前面留下的是一個更加巨大的包圍網;
第二種可能性就是發動進攻的是傻瓜,是不想活命隻想尋死的傻瓜……
蕭文明顯然不是傻瓜,他準備下的這個包圍圈,就是這起同桑忠昌犯下的冤案!
而桑淳元要是按照蕭文明的意願開始審理這起案件,那就相當于主動往包圍圈裏跳。
這正中蕭文明的下懷,他準備了這麽許久,等的就是桑淳元當着自己的面,主動接手這起案件!
桑淳元當然不會讓蕭文明如願以償。
驟然遇到這樣的情況,而這位總憲大人身邊又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相當于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隻有兩條:第一條,堅決不承認被蕭文明押來的這個胖子是自己的兒子,撇清自己同冤案的關系;第二條,堅決不審理這起案件,能拖延多少時間就拖延多少時間……
形勢陡變,攻守異位,輪到桑淳元要拖延時間了!
于是桑淳元說道:“既然有案情,那就理應審理。不過本官今天累了,案子本官先受理下來,是否真有冤情,又有何冤情……本官自當,本官自當慢慢審理。當事之人,先押到獄神廟看管起來……”
蕭文明立即反對:“桑大人何必多此一舉?今天事主和嫌犯都已送到堂上,現在不審更待何時?剛才桑大人引經據典,教導我說什麽上官跨級指揮是爲了提高效率,怎麽現在桑大人就不講效率了呢?放着案件不審,卻要慢慢拖延,這是何道理?”
一旁的溫伯明前一天受了桑淳元的責難,今天正好借題發揮,也幫腔道:“蕭大人所言不錯。我朝也曾有先賢臨街審案、傳爲美談的故事。”
說着溫伯明便介紹了一個典故。
還真是巧了。
剛才桑淳元拿王文正公說事,而溫伯明舉出的例子,也是正是王文正公。
天才一秒鍾就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