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的工作效率,等他們把樹全部種好,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雖然種樹這種事情并不像耕田、插秧那樣,對時節有那樣嚴格的講究,但是也是同樣耽擱不得。
況且這些樹苗也都是蕭文明花錢買來的,并且買的時候是專挑好的買,差不多一兩銀子一棵樹,像他們這樣的種法,那簡直就是在浪費錢啊!
因此蕭文明氣得破口大罵:“你們這幫混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是一幫廢物、寄生蟲!”
這些人雖然受了白炎教的蠱惑,但是原本在地方上也都是有頭臉的人物,要是他們平時受到這樣的辱罵,非得派出手下的奴仆家得打回去不可,最輕也要報官處理。
這讓他們現在受制于人,别說是敢怒不敢言了,挨了罵還得反過來讨好蕭文明。
因他們之中的張大戶同蕭文明接觸比較多,于是這群富商地主們就推舉他出來跟蕭文明說話。
隻見張大戶一臉谄媚的表情:“蕭大人說的不錯,我們從小就沒種過地,确實是沒有這樣的本事。還請蕭大人原諒……”
“喲呵!你們平時不勞動,還有理了?想叫我原諒,叫我怎麽個原諒法?”
“啊,是這樣的。”張大戶說道,“我們都商量好了,蕭大人對我們這麽好啊,我們也要報答大人。如果大人點頭,我們就可以寫信回去,要家裏派人過來幫着大人耕田種地,保管把大人的臨海屯經營得世外桃源似的。”
這個提議,蕭文明倒是出乎意料,聽了之後不禁愣住了。
張大戶卻當是蕭文明覺得這個條件開得不夠好,便又趕忙說到:“蕭大人,這都是咱們應當做的,往來的路費,還有在屯裏的吃喝開銷,都是咱們自己付錢,不用大人破費。大人不是還在花錢買樹苗嗎?我看這也沒什麽必要,咱們這些人裏有的是做養蠶、缫絲生意的,可以讓他們從家裏面移桑苗過來。還有幾個是開茶場的茶商,也就這邊是一片平地,不是種茶樹的好地方,否則也可以移來好的茶樹苗,等來年産了好茶葉,也好讓大人嘗嘗鮮……”
這個條件開的可以說是有後優厚的了,人、錢、物,全都給蕭文明想到了,讓他實在是不出再往上加碼的條件了……
然而蕭文明考慮的并不是這一點。
他考慮到的是:這些人畢竟是白炎教徒,現在将他們關在臨海屯裏面,他們還能老實一些,也看不出什麽做亂的迹象,可萬一開了口子,讓外頭的白炎教徒也順勢混了進來,那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然而溫伯明卻有不一樣的意見:這些教徒已經留在臨海屯裏過了一個年了,卻并沒有查到什麽實質性的線索,再這麽關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難不成還要留他們在這裏再過一個年嗎?
那就不如索性賣它一個破綻,讓外界的人有機會同這裏接觸,說不定就會露出破綻來的。
而蕭文明所要做的就是,密切監視住這些破綻,一旦發現就死死抓住不放,就一定能夠查到新的線索了。
這一招叫做“欲擒故縱”,是一招極其厲害的手段。
蕭文明略加思索,又同溫伯明商議了一下細節,便答應采納張大戶的意見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那些被蕭文明囚禁在此處的白炎教徒都是喜笑顔開,仿佛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一般對蕭文明千恩萬謝起來,都說蕭文明仁義,能夠體貼下情。
放他們回去叫人,但是不可能的,隻能是通過書信聯系。
讓蕭文明感到奇怪的是,雖然這些被囚禁的白炎教徒一個個人五人六、衣着光鮮,但也并不是人人都認字——識字率也就達到百分之五十左右,一半人識字、一半人不識字。
那些不識字的就要找人代筆。
代筆的工作自然是溫伯明當仁不讓,并且同這些有錢人也沒什麽好客氣的,寫一封信的潤筆十兩銀子,且概不還價。
而且這些書信的内容都很簡單,就是說明一下自己的情況,并要家裏派會辦事、會種田的得力人手過來,同時再送些錢、送些物品——千篇一律、單調重複。
不過對于寫信的人來說,賺這樣的錢可以說是再輕松不過的了。
就這樣,原本就比較缺錢的溫伯明在這群人身上狠狠賺了一票,一下子就收入了四百多兩銀子,看的蕭文明都有些眼饞。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由溫伯明代寫書信,就可以知道這幫家夥同白炎教是否還試圖重新聯系。
也不知是他們的确同白炎教再沒有什麽瓜葛,亦或是有意隐瞞,反正從溫伯明這邊,并沒有查到多少新鮮的線索。
而那些由他們自己寫的書信,蕭文明也沒什麽好客氣的,反正這年頭可不存在什麽通訊自由的規定,凡是寄出去的信,蕭文明一封一封全都拆開來看了一遍,可是依舊找不到什麽線索。
倒是有幾個吃了苦頭的,決心要跟白炎教一刀兩斷,叮囑家裏人凡是那些白炎教的所謂“師兄”再登門拜訪,一律不要接待,全部給他們打出去!
由此可見,白炎教隻把這些有些人當做了能夠産奶的奶牛,隻看重他們的錢,并沒有給他們在教中安排什麽職務,并且也都是單線聯系,相當于把他們置于神經末梢的地位。
但反過來講,這幫人也屬實是能力平平,對于組織嚴密的白炎教而言,他們并不能起到什麽作用。
就這樣一來二回的,蕭文明發現從他們身上,是詐不出什麽新的線索來的。
不過同他們的書信裏,倒是發現他們對蕭文明并沒有多大的怨恨,反而都認爲是自己犯了罪,蕭文明這樣處置自己,已經是給了他們莫大的關照了。
不過即便如此,蕭文明對他們依舊不敢完全放心,特地詢問溫伯明:“這些家夥會不會,在書信藏了什麽暗号?這些這些暗号隻有事先約定的人才能看得懂,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傳遞信息了。”
溫伯明卻拍着胸脯說道:“這點蕭兄就盡管放心好了,要是隻言片語的暗語,或許還能瞞過學生的眼睛。可這麽多人的書信,想要逐一蒙混過去,根本就不可能!”
大齊朝在立國之初,承襲了前朝的制度,在全國各地設立了驿站系統,用以傳遞書信和政令。
因爲科技的限制,除了緊急軍情用快馬接力傳遞,還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之外,其餘普通書信傳遞的速度異常緩慢。
比如從江南傳遞一份書信去都城開封,少說也要走個十天半個月的。
這還屬于是從經濟中心向政治中心傳遞消息,速度還算是快的,要是向邊疆地區遞送書信,沒三兩個月是絕對到不了的。
并且這還在太平無事的情況之下,如果半路遇到了山賊土匪什麽的,那信件就算是石沉大海了。
不過蕭文明捉來的這些白炎教徒,都是臨海縣或者是金陵城周邊的有錢人,書信傳遞很方便,并且眼下自然太平,不用擔心半路被劫的問題。
因此他們的書信從臨海屯往外送,短的兩天,長的也不過三五天時間,就被送到了自己的家裏。
又過了差不多的日子,便有人按照書信裏的吩咐,帶着銀兩、衣物、食品和各種生活用品,趕來了臨海屯。
這幫人别的沒有,錢是真的多,況且這回是家裏面的當家人遭了難,也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因此他們從家裏帶來的衣服都是最好的,物品都是最齊全的,至于銀子,那更是如山如海——白花花的現銀,一箱一箱地就往臨海屯裏搬。
也就幸虧江南現在是一個太平地方,唯一的不安定因素——白炎教——也被蕭文明震懾得暫時不敢出來搗亂,否則這麽多銀兩的運輸,十有八九是會被人看着眼紅的。
這時蕭文明就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可以用臨海屯的武力作爲後盾,來發行信用券——也就是鈔票——用于代替實物白銀的流通,這樣既方便了資本的交流,又能讓蕭文明掌握鑄币權,相當于把現代金融業引入了這個大齊朝。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以蕭文明現在的人力、财力和武力,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這個想法也就隻能停留在“想法”的階段而已。
不過蕭文明看了這些财主一下子弄來那麽多錢,心裏也是很嫉妒的。
他熬了好幾個夜,才寫出了《三國演義》《水浒傳》這兩本書,就是這兩本名篇,換來的錢也就将将夠三百臨海屯的蕭家軍現在的開銷而已,并沒有留下多少結餘。
并且現在來看,光靠買書賺的錢,是滿足不了下階段的發展的。
而現在這麽多銀子就擺在蕭文明的面前,蕭文明怎麽能夠不眼饞呢?
可問題是,蕭文明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雖然還沒有正式轉正隻是個替補的——不是什麽山寨土匪,沒法見了錢就直接搶。
但是明搶不行,暗奪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