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班頭連聲求饒:“知道了、知道了,小人是外行,小人是外行……”
“那就好。林大俠,這厮聒噪得很,大家耳根都起了回響了,你就饒過他這一回吧。”
林丹楓原也不想爲難這家話,點點頭:“好,那今日就賣蕭千戶一個面子。”
說着,他用兩隻手指提起宋班頭的右手,手指每次一動,口中便說一句:“大拇指、小拇指、手腕、手肘、肩膀……好了,一共五處關節,都給你複位了。”
别說林丹楓傷人的本事是一流的,救人的本事也不差。
他輕描淡寫地這樣一番操作,那宋班頭原本被折斷了好幾處的臂膀,頓時恢複原狀,不但行動自如,就連痛楚都幾乎感覺不到。
宋班頭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一看自己手臂複原如初,随即大怒,擡手抽出自己腰間配着的官刀,指着林丹楓大叫:“好小子,敢捉弄老子,老子今天就劈了你!”
他也就是平素耀武揚威慣了,已經到了腦袋都不怎麽情形的地步了,林丹楓的武功那麽高,傷得了你一次,難道就傷不了你第二次嗎?
隻見他抽刀在手、尚未拿穩,林丹楓便用閃電一般的手法,将他手裏的那口關刀奪在手中,雙手一掰,隻聽見“哐”的一聲,那口質量本就一般的刀,便被從正中一折兩斷!
隻聽林丹楓扔下兩片刀片子,冷冷說道:“看樣子你還想再領教領教我領我的本事?也不知是你的筋骨比較硬,還是這口鋼刀比較硬?”
林丹楓這一招總算是把這個不知趣的宋班頭給鎮住了。
他當然知道了,自己這條膀子就是說破大天,也不可能有一柄鋼刀那麽硬,看來林丹楓剛才還是手下留情了的,隻不過是讓自己的關節脫臼了而已,要是他發了狠心,說不定自己的手臂也像這根鋼刀一樣,被一寸一寸地折斷了……
那這條膀子可就沒法要了!
認清了形勢的宋班頭,就連磕頭求饒都來不及,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趕緊撿起地上的破刀,一扭頭、一轉身,便跑出了屋子。
“想跑?”
林丹楓剛想追出去,卻聽蕭文明勸道:“林大俠,何必同這麽個小人過不去?他就是條狗!有道是打狗看主人,他要沒一個好主子,早就被人做成狗不理包子!”
就這樣,被林丹楓鬧了一通,那桑淳元口中所說的辦案的專業性,也就變得蕩然無存了。
并且自己帶來的衙役班頭還被打了,面子上實在是挂不住了,桑淳元沉着臉說道:“好了好了,這是白炎教謀反大案,豈能胡來?本官的意思還是搬回蘇州府去,細細查明這個王霸的死因。”
“什麽?要搬走?這怎麽行?”林丹楓說道。
“怎麽不行?我是蘇州知府,這裏還是蘇州府的地界,我說的話不管用嗎?”
“不是不管用,隻是這個毒猛烈的很,有‘溶屍’之稱。你看王霸臉上的骨頭已然漸漸融化了。依我看,不出二十四個時辰,他就會化作一灘淤水。要是桑大人強行搬運屍體,又在路上一颠簸,那王霸還能剩下些什麽?就剩下一張皮嗎?”林丹楓的語氣很重。
蕭文明聽了這話都快傻了,他沒想到這種毒居然這樣厲害,都有點像裏寫的化屍粉了!
隻不過這種毒藥似乎比化屍粉還要更厲害一些,都能用在活人身上了!
桑淳元也是同樣驚訝,可他随即恢複了平靜,卻反問道:“照你這麽說,既然不能移動王霸的屍首,看此處沒有驗屍的條件,難道就任由他爛成一灘血水嗎?”
此話一講,頓時将所有人推到兩難的地步——王霸的屍首,既動不得又不得不動,可謂是進也難、退也難啊!
然而這時,林丹楓卻說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他對蕭文明朗聲說道:“蕭千戶,此事事關重大,我有幾句機密的話要講,請屏退左右,隻留下你、我、桑知府,還有作爲溫伯明先生也可就在此處,其餘諸人都請到外頭去。”
“嗯?”蕭文明疑惑道,“林大俠,你這是什麽意思?”
桑淳元也用同樣的語氣問道:“對啊,你是說這話什麽意思?”
面對兩方的質疑,林丹楓沒有絲毫的動搖,依舊用異常堅定的口氣說道:“事關重大,還請幾位照辦。”
以林丹楓的人品,蕭文明是信得過的,便揮手叫張俊等人退下。
桑淳元卻不服氣:“你們鬧得也太過分了!把我這個四品知府放在眼裏嗎?”
并沒有把他放在眼裏,蕭文明、林丹楓絲毫沒有理睬桑淳元的抱怨,驅驅趕趕地就把蘇州府裏的衙役往外趕。
桑淳元領來的這些衙役們,素知林丹楓的威名,剛才也已經見識過他的手段了,誰也不敢觸林丹楓的虎須,便趕忙退下去了。
至于縣令湯光耀雖然也是功名在身之人,但并不在林丹楓點名的範圍之内,也隻能悻悻退下了。
如此這般,原本擁擠不堪的小屋内,就隻剩下了,四個半人——死了的王霸算半個。
有道是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
原本知府的官就不小了,桑淳元又是個做事霸道的,因此在蘇州府内,桑淳元可說是說一不二,尋常官員見了他就跟好見了貓似的。
而今天桑淳元這隻老貓算是遇到猛虎了,還不止一條,他先是被蕭文明軟禁了好半天,又被溫伯明怼了幾句,最後還被林丹楓當面打了自己手下的衙役,他這張老臉算是丢盡了。
因此現在的桑淳元依然是忍耐到了極限,他擡起手,有一個算一個,将在場的幾人全都指了一遍:“你們這是要做什麽?一個個的故弄玄虛,還把不把我這個知府大人放在眼裏?”
這話問的不是自取其辱嗎?
蕭文明當然是不會怕他的,反而笑嘻嘻說道:“桑大人不要着急嘛!林大俠不是莫名其妙的人,他必然是有重要的話要對大家說。”
果不其然。
林丹楓掃視了一眼四周,見沒有了閑雜人等,這才淡淡說道:“傳毅親王鈞令:由我接手白炎教逆案,此案桑知府就不要再過問了。”
毅親王?
桑淳元聽得都傻眼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毅親王居然有樣的鈞令?毅親王真的是麽說的?”
這同時也是蕭文明想問的——怎麽毅親王也摻和進來了?
林丹楓瞪了桑淳元一眼:“那是自然,毅親王的王命,誰敢僞造?桑知府要是不相信,自可以向老王爺核實。”
怎麽可能去核實?
别看桑淳元在蘇州地方起居八座、耀武揚威,可是同真正的皇親國戚相比,他什麽都不是!
大齊朝内,像他這樣的四品知府,那都是論簸箕搓、論麻袋裝,壓根就沒有同毅親王當面說話的資格!
退一步講,就算他有這樣的資格,可如今毅親王正在巡視天下,據說已經離開了金陵城,根本就捉不到他的去向,就是想請示,也找不到他的人啊!
再退一步講,就算毅親王沒有滿天下地亂走,而是乖乖待在京城洛陽裏,蘇州距離洛陽也是遠隔千山萬水,一來一回,少說也得有小半年的功夫。
請示?黃花菜都涼了!
因此聽了林丹楓的話,桑淳元既不敢相信又無法反駁——然而這種事情隻能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林丹楓假傳王爺的鈞令,固然是死罪;要是桑淳元抗命不遵,同樣也沒什麽好果子吃,尤其是牽涉到白炎教這樣的逆案,搞不好也是當頭一刀……
如此這般,這樣事情就變成了,桑淳元和林丹楓二人賭命的交易。
賭的就是所謂“毅親王的王命”是真是假……
賭命這種事情,和一個人技術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關鍵還是膽大。
而林丹楓畢竟是江湖上行走慣了的,膽子要比一介書生的桑淳元要大得多。
隻聽他說道:“桑達人,毅親王的話我已傳到,大人公務繁忙就不必在此作陪了,還請回去吧!”
這就相當于下了逐客令了。
桑淳元不想走,可他又不能不走。
在大義上,林丹楓有着名義上的王爺鈞令,而桑淳元不過是個區區四品知府而已;
在戰鬥力上,蕭文明手下有着三百精兵,那張淳元隻帶了四十來個州府的衙役,不可能是蕭文明的對手;
就是一對一單打獨鬥,桑淳元手下這幾隻蝦、幾隻蟹,也完全不是林丹楓的對手。
因此這位老辣的桑知府考慮再三,依舊隻能選擇退下——他的這顆腦袋就算不值錢,可腦袋上頂的這頂烏紗帽,那可是值老錢了啊!
多少年寒窗苦讀,所爲的不就是這一頂知府的官帽嗎?
那姓宋的衙役班頭還等在門外,他見知府老爺出來了,趕忙迎上去拍了句馬屁:“老爺,都談妥了吧?要不要我們動手去搬那死鬼的屍首?”
這句馬屁顯然趴在了馬腳上,受了委屈的桑淳元狠狠扇他一個耳光:“搬?搬個屁!給我走!”
一個斯文書生,也說了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