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戴鸾翔剛要跨上寶劍啓程出發,蕭文明趕緊在背後喊了一句:“大元帥稍等,我跟你一起去!”
呆站在一旁的戴松聽到這話方才反應過來,也跟着說道:“父親稍等,我也同父親一道去,一路上也好有個服侍照應的人。”
“胡扯!”戴鸾翔毫不遲疑地訓斥道,“你爹我還沒有七老八十呢!這一路才幾步,要你來照顧?你就留在此處看好我們大家的親兵,不要讓他們惹是生非,爲父也就放心了。”
戴鸾翔的吩咐戴松無法反抗,雖然他滿心憂慮,但是父親不讓他去,他也就隻能在大營裏呆着。
至于其他的将官也是一樣——戴鸾翔沒有命令,其他人根本不敢亂說亂動。
但是此處隻有蕭文明可以出面說一說話,經過了一瞬間的思想鬥争,蕭文明挺身說道:“元帥,還是我陪你一起去見皇上吧!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有蕭文明陪着自己去倒的确是一個極佳的人選。
蕭文明的身份并不敏感,又深受皇帝的信任,各方面的人頭也很熟,關鍵時刻還能出頭給自己說句話,的确要比其他任何人陪着自己都要有利多了。
然而讓不讓蕭文明去,卻并不是戴鸾翔可以完全做主的,還需要皇城司的馮海峰點頭答應。
而馮海峰顯然也不肯當這個出頭鳥,不願輕易表态。
蕭文明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這位皇城司的主事,正在想着用怎樣的理由來拒絕自己。
蕭文明又怎能讓他如意,便搶先說了一句:“馮大人,皇上的旨意裏有沒有寫不讓我蕭文明進宮?應該沒有吧!那我陪着你們一起去,也就不算是抗旨了。至于皇上肯不肯見我,隻要在皇宮前請旨就好,便與馮大人無關。”
蕭文明這話說的有些強詞奪理,然而理還就真的被他奪到了手裏。
馮海峰思前想後,狠狠地考慮了一下,終于還是想不出什麽拒絕蕭文明的道理,點頭答應:“那就好,爵爺既然要走一趟,那就走一趟吧。陪着代元帥一道,也免得路上寂寞。”
有什麽好寂寞的?
一行人快馬加鞭,在漆黑一團的路上奮起四蹄,不過跑了個把時辰,便已來到了洛陽城下。
洛陽城大得很,戎羌又隻有這點兵力,他們嘴裏的牛固然吹得不小,說是已經在城牆根腳下安營紮寨,可實際上他們控制的也就隻有一小段城牆而已。
趁着夜色,隻要不打開城門,又用籮筐偷偷吊三個人進洛陽城,根本就不會引起戎羌的注意。
進入洛陽,衆人沒有任何的耽擱,便直驅皇城。
蕭文明進皇城面見皇帝,少說也有十幾回了,而以戴鸾翔的資曆、軍功和品級,恐怕見到皇帝的數目,是蕭文明的十倍都可能不止。
因此進入皇城的門徑,戴鸾翔知道得是清清楚楚。
然而這一回,情況卻是發生了些變化,在請旨觐見之後,戴鸾翔剛要邁步進入皇宮,卻被幾名 派來鎮守皇宮大門的兵丁伸手攔住了。
戴鸾翔耐着性子問道:“幾位将軍,這又是怎麽了?”
侍衛回答道:“上頭有了命令,凡是進皇宮的,都要按大規矩辦事。”
所謂“大規矩”,說白了就是一套安全檢查的流程,要進入皇宮的被檢查者,到小屋子裏脫光了衣服,接受負責檢查的兵丁的細細搜索,搜索到每一寸皮膚都不能有異常。
且不說設計這一套規則的初衷是什麽,然而執行起來卻極具侮辱性,因此戴鸾翔雖不便直接表達出來,心裏卻是忍不住的一陣厭惡。
可是蕭文明卻忍不住喊道:“放肆,你知道這位是誰嗎?他便是大元帥戴鸾翔,讓他照大規矩進宮,也太看不起人了,傳言出去,豈不是寒了那麽多将士的心了嗎?”
那守城的侍衛被蕭文明這麽一番話訓得啞口無言。
卻又是馮海峰出面說道:“爵爺請息怒,現在的規矩就是這樣的,如今正是戰争時期,保不齊會有奸細混進皇宮,所以這也是無奈之舉。還不光是戴元帥,就連你、我,也要走這一套‘大規矩’。”
蕭文明還想替戴鸾翔争取一下,可戴鸾翔卻絲毫不在乎。
蕭文明正在同馮海峰争論的時候,戴鸾翔早已走進了設在貼牆腳跟的一樁小屋子,不一刻他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了一身皇宮護衛提供的衣裝,看樣子,是照着皇宮侍衛軍裝的模樣縫制的,遠遠看來倒也威風凜凜,仿佛讓戴鸾翔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戴鸾翔這種身份的人都要按照大規矩做事,那麽蕭文明自然也就沒什麽好反駁的了,也隻好走進了屋子,脫下了衣服,任由别人再對自己做一次體質檢查。
這一套大規矩,蕭文明聽說過卻沒有見識過,更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
讓他跑到一間小黑屋子裏,當着一群男人和不是男人的玩意兒,脫光了衣服讓人檢查,實在是夠别扭的,實在是習慣不了。
可是他不習慣也沒有辦法,想要進宮,就隻能任人擺布。
蕭文明充分感受了一下什麽叫做“俎上魚肉”,不過好在大規矩進行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蕭文明便被檢查得異常幹淨,被收走了随身的衣物,連那一口佩戴的寶刀,自然也被收走了。
這一口寶刀,并不是臨海屯自産的制式軍刀,而是蕭文明在降服倭國的時候,從那邊找來的上好的古刀。
雖然這口刀實戰價值有限,卻是極具曆史意義,更是蕭文明,間接控制倭國的象征,要是就這麽丢了,當然可惜。
于是蕭文明便将随身所帶的金銀全都分賞給了守門的侍衛和太監,讓他們小心保管這口寶物,等他自己出宮的時候還是要來拿的。
緊接着,戴鸾翔也完成了這一套大規矩,同樣被收走了随身佩戴的兵刃,換上了宮裏統一準備的衣物,進入了這一座在黑眼中顯得深不可測的皇宮。
一進皇宮,三人便在一隊應該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的侍衛的護衛之下,向着皇宮深處走去。
這條路蕭文明走了有七八回了,按理說應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在這黑夜中行走,他卻感受到了一絲别樣的陌生感,讓他趕到了明顯的不安。
衆人走了有一頓飯的功夫,終于在一座宮殿前停下了腳步。
擡眼一看,正是皇帝就寝及私人辦公的勤政殿。
眼下正是深夜時分,除了臨時召見戴鸾翔之外,皇帝的确不會再招見其他的大臣,就是招見了,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犯不着起用規模宏大的乾清宮,在勤政殿裏見人自然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選擇。
一切都恰如平常,可是一切卻有不同尋常。
看着黑洞洞,輪廓幾乎以同深不見底的黑夜融爲一體的勤政殿,蕭文明禁不住詢問到:“馮大人,皇上果然在裏面嗎?怎麽一點光都沒有?”
蕭文明話音剛落,卻見勤政殿後面揚起了一陣光亮,宮殿的窗戶上也透出了若隐若現的燭光,隻在眨眼功夫,上百人的隊伍便從勤政殿後繞了出來,人人手持刀劍,将蕭文明等三人圍了起來,顯得殺氣騰騰、來者不善。
蕭文明本能一般地往腰上一摸,想要尋找那一口平時放在他腰間的寶刀,然而那口兵刃已經在進宮的時候被收走了,蕭文明現在是完全意義上的手無寸鐵。
這時一名小太監從勤政殿裏走了出來,扯着嗓子大喊:“傳聖上旨意,将戴鸾翔拿下,押赴天牢等候發落!”
蕭文明聽了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一隊護衛迅速上前,裏三層、外三層的将戴鸾翔圍了起來,看樣子這是玩真的,絕不是在同蕭文明等人開玩笑或者玩過家家……
“這是怎麽回事?”
那個太監是個傳旨的,皇帝或許端坐在勤政殿内,或許根本就不在此處,蕭文明也問不着他,隻能逮住馮海峰不停追問。
馮海峰城府極深,他的回答似乎說了些什麽東西,又似乎什麽都沒說:“爵爺不必着急,皇上自有旨意。”
這不是廢話嘛!
戴鸾翔是統帥千軍萬馬的大元帥,眼下又是同戎羌決戰的前夕,要是沒有旨意,哪個人敢來捉戴鸾翔?
可是皇帝爲何要動手?
爲何要選在此刻動手?
蕭文明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但是執行命令的皇宮侍衛,卻根本不會考慮别人的感受,隻聽其中領頭一人一聲令下,便見幾個侍衛手裏拿着繩索,一步步向戴鸾翔逼近過來,就是要将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元帥所拿住。
戴鸾翔現在手中既沒有兵丁也沒有兵器,完全就處于任人宰割的境地,然而作爲武将的尊嚴,依舊讓他沒有半點的失态。
他昂首挺胸,怒目圓睜,直視着逼近過來的皇宮侍衛。
在這大齊朝内,上至垂髫老者、下至黃口小兒,哪個不知道戴鸾翔的威名?
戴鸾翔神沒有半分移動,也沒有半點動作,光靠一個眼神,就讓準備抓捕他的皇宮,侍衛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