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談到最後的總攻之時,戴南翔忽然提到了蕭文明:“爵爺,戴某有個請求,爲全軍凱旋,你一定要答應我。”
蕭文明一愣,下意識地回答道:“那是自然,大元帥有何吩咐?我絕不推辭。”
“那好,那戴某就放心了。就是明日決戰,爵爺的蕭家軍并不作爲攻擊的主力,而是要以蕭家軍極快的速度,四處彌補戰線的缺損,對于想要逃脫的戎羌,蕭家軍必須迅速靠攏讓其牽制住,直到我軍主力趕來與其接戰。這個任務吃力不讨好,賺不到什麽大的功勞,爵爺要覺得不妥,可以現在提出來,我自有别的安排。“
蕭文明帶領蕭家軍作戰,向來就是骨頭也要啃、肉也要吃,并且仗着自家極強的戰鬥力,他更青睐于啃下硬骨頭、吃好肉,反正功勞肯定是要多的。
然而戴鸾翔現在卻給他安排了這麽一個執行起來極其麻煩,但真正殺敵的數量卻不會多,分不到多少功勞的破任務,按理說蕭文明是要拒絕的。
然而誰叫現在是關乎國運的緊張時刻呢?
誰叫提出這樣部署的是戴鸾翔呢?
此刻的蕭文明竟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張口就答應下來了:“此事不難,我全憑大元帥調遣!”
“好!”
經過了好一番緊張而又細緻部署的戴鸾翔,用這樣一個字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諸位兄弟,江山社稷、億萬黎民的命運就捏在諸位的手裏,我戴鸾翔已是拼上了老本了。戴某無能,光憑這一仗,恐怕還無法将戎羌當場消滅,但至少也要把他們打得奄奄一息。還請諸位明日能夠奮勇殺敵、不顧生死,明日就算是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了,那一樣千古留名、流芳百世!我現在先謝過諸位兄弟了!”
說罷,戴鸾翔便朝衆人團團一揖。
戴鸾翔這幾句話發自真心,那一雙總是帶着異常堅定的眼神的眼睛,似乎都已微微濕潤了。
然而正在這時,一個不速之客闖進了中軍大帳。
隻見皇城司的馮海峰帶領了二三十個皇城司的兵丁,大大咧咧地闖進了正在商議軍國大事的中軍大帳,徑直走到戴鸾翔的面前方才站定。
并且看他們的神情氣勢洶洶,似乎很是不好對付。
而在他們身後,則跟着兩員氣喘籲籲、滿面通紅的戰将,正是戴鸾翔安排今天晚上負責巡邏放哨的将軍。
這兩位将軍當然也知道如今的中軍大帳裏正在部署何等重要的大事,忽然被無關人等闖了進來,他自覺罪過不輕、軍法難饒,吓得在北方夜裏十分寒冷的氣溫下,仍是吓得滿頭大汗。
隻聽其中一人戰戰兢兢地說道:“大元帥這人這人是皇城司來的,并且還手持尚方寶劍,末将……末将實在是得罪不起,不敢攔阻啊……還請元帥恕罪……”
聽了這話,衆人趕緊向馮海峰的身上望去,果然他雙手極其恭敬地捧了一口寶劍。
隻見這口寶劍安然躺在一隻劍鞘之中,讓人無法一睹其風芒,而這隻劍鞘的裝飾制作極爲華麗——深黑色的檀木上,用金絲銀線不知鑲嵌出了何等複雜的圖案,雖不知其有多少鋒芒,卻也能讓人知道這是一口,價值極其昂貴的寶劍。
蕭文明也是懂得兵刃的行家了。
他不光是自己使用的都是上好的寶劍,并且還在自家臨海屯裏建設了專門的鐵匠工坊,大量打造比大齊朝制式武器精良了不知多少倍的軍用刀劍。
這些刀劍,蕭文明曾用來比較各國、各地的刀劍,除了一兩件極爲精良的寶物之外,蕭文明自诩臨海屯出産的兵刃已是站在全世界最頂端的良兵了。
見識過了這麽多的兵刃,看了馮海峰手上捧着的這一口寶劍,蕭文明可以當場斷定,這一口寶劍絕不可能是用來戰場上殺敵的,而更多的是一種裝飾品,或者說是權力的象征物。
難道真的是皇帝的尚方寶劍嗎?
是那一口在戲文裏唱過的,可以上斬昏君、下斬佞臣的尚方寶劍嗎?
蕭文明無法證實,但是隻能信其有、而不能信其無,畢竟馮海峰的性格并不喜歡虛張聲勢——雖然他的實權并不小——并且以他的權柄和身份,皇上派他辦事之時賜予尚方寶劍,也并不讓人難以想象……
不過這裏卻有個識貨的人,那就是戴鸾翔本人。
他親眼見過尚方寶劍,一看就知道馮海峰拿的是真貨,趕緊命令大家倒頭就拜,朝着這一隻冰冷的物件,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蕭文明心裏明白尚方寶劍具有何種的權限,幾乎就代表了皇帝本人的意志,隻不過他連皇帝本人都不想跪拜,更何況是這一口平平無奇論鋒利程度還不如自己所佩戴的戰刀的尚方寶劍嗎?
不過大家都跪拜了,蕭文明也就隻能随了大流了,随便磕了兩個頭就站了起來。
馮海峰原本就是個派頭十足的人,現在手上又有了尚方寶劍,就更是不可一世了,兩隻眼睛簡直長到了頭頂上,對衆将官朗聲說道:“傳聖旨,請大元帥戴鸾翔入宮觐見。不得有誤!”
馮海峰的話并沒有出乎戴南翔的意料。
他脫口而出道:“馮大人乃是天使,傳的又是聖上的旨意,做臣子的,當然應當謹遵不備,此乃是本分。然而眼下大戰在即,我這邊實在是走不開,可否請馮大人寬容片刻?待我戰勝了戎羌,便立即進宮面聖,不知馮大人可願行個方便?”
馮海峰鐵青了臉:“大元帥,我不過是個傳命的人,哪有權利給大元帥寬容?皇上的旨意說的很明确,就是要請大元帥即刻觐見,我也要立即回去複命,大元帥還是早點出發吧!”
戴鸾翔剛才低三下四的話說了等于沒說,當然會讓這位極有心氣的統帥心裏不愉快。
然而他還有求于人,不便當場發作,便又說道:“馮大人可否替我代奏一句,就說戴某絕不是在抗旨,隻求聖上能夠寬限一日,讓我将這一仗打完。一天,就隻需要一天,一天過後,我自然會到皇上面前領罪!”
戴鸾翔已經是幾乎在求情了,可馮海峰依舊拿腔作勢地擺出冷面無情的樣子:“戴元帥,我不過隻是一個傳話的人,沒有任何權利做别的任何事情。元帥還是快走吧,要是再拖延,就怕我手中這口尚方寶劍不答應!”
馮海峰的這幾句話就帶有了威脅的成分了,可惜他威脅錯了人,也選在了不該選的地方。
他的話音剛落,中軍大帳裏的諸位将軍,便是一陣嘩然。
他們所憤怒的無非就是眼前的這個馮海峰,連一點人情都不講,非要一本正經來個公事公辦,這不找人嫌棄嗎?
甚至有一個原本是山賊出身,後來由戴鸾翔親自招安才做了軍官的家夥,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擠開人群伸出手指,指着馮海峰的鼻子就罵:“你他 媽的是個什麽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
馮海峰當然不甘示弱,立即斜着眼睛反罵道:“你又是什麽東西?我是替皇上傳旨的欽差,你膽敢出言不遜,便是唯抗聖旨的反賊!”
“反賊?反賊老子又是不是沒當過!罵你這個欽差算什麽?老子還要殺了你呢!”
看來這位将軍在衆将官中的人緣還算不錯,一聽他說了這麽句狠話,立刻就有别的将軍随身附和:“殺了他!殺了他!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馮海峰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
他被這麽多從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戰将圍攻,還能保持冷靜,可跟着他一道來的跟班,就沒有這樣的氣度了,看着這些将軍義憤填膺,眼睛裏似乎要冒出火來,這幫原本都是作威作福的皇城司的人,都禁不住吓得腿肚子打顫。
誠然,這些将軍手下有的是兵馬,就是當場把皇城司的人都殺光又能怎麽樣?
他們手裏沾的鮮血夠多了,殺的人數也數不清,不在乎再多這麽幾條性命。
至于殺了欽差,朝廷有何發落、皇帝有什麽說法,那都是後話了,這幾個皇城司的人死都死了,屍首都涼透了,皇帝怎麽發落,他們同他們本人也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随着這些将軍們的步步逼近,皇城司的兵丁們吓得不由自主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橫在胸口、護住安全。
“喲?敢在老子面前亮兵刃,有點意思……兄弟們,咱們也亮亮兵刃,給他們瞧瞧,咱們也不是吃素的!”
說罷,一種将官“噌楞楞”也抽出了自己的刀劍。
皇城司的兵丁,大多是京城裏高官、勳貴、富商的子弟,有沒有纨绔之氣先不必去說,可他們的兵刃卻都是裝幀精美的玩意兒,不能說是中看不中用,但至少也是神大于形。
而戴鸾翔手下的将官們,則都是一刀一槍從死人堆裏拼出來的功名和地位,都是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人物,按照後世的說法,稱他們一句“兵王”毫不爲過。
皇城司的那些兵丁,在這幫子将官眼裏,就是一堆隻會咋咋呼呼亂叫的小雞崽子,毫無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