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現在這樣對付的并不隻是傻乎乎的戎羌而已,還有奸邪狡詐的白炎教的炎尊董鴻儒,還有懷揣着皇帝夢的鐵槍李全,難保這兩個家夥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可那麽多百姓,蕭文明又不忍心讓他們在這裏自生自滅,于是他便讓張俊快馬加鞭,去縣城裏請來縣太爺,讓他幫忙甄别百姓的身份。
劉家莊附近的縣城是一座堅固的城池,縣太爺戰戰兢兢守在城池裏,原本是一步也不想離開。
然而蕭文明信義伯的爵位身份在這裏,又動用了大元帥戴鸾翔的關防,縣太爺一個七品芝麻官,就是再不想來他也得來啊!
不過此人做事還算盡忠職守,幫着蕭文明将劉莊的村民逐一辨認了一番,又讓手下的幾個衙役出頭說話,總算是确認了在這裏的村民的确是本村的村民,并沒有什麽生人,應當也不會有奸細。
隻是劉莊村的幾個富戶還在那裏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讓人心煩。
原本蕭文明就有想同這些富戶撕破臉皮的打算,現在縣太爺都來了,反而可以充當一個調和劑和潤滑油,便請他出面做做工作,讓這些的地主富戶趕緊走人,不要再守着這些個瓶瓶罐罐了,連命都不要了!
然而就在方才還十分尊重蕭文明的縣太爺,卻婉言拒絕了蕭文明的要求,并且言語很和善、态度卻異常的堅決,好說歹說死活不肯出這個面,并且反而還勸蕭文明:“劉莊裏的幾個大戶可不好對付,和他們說話,能說便說,不能說就由他們去好了……”
這話蕭文明就聽不懂了,蕭文明現在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
就連朝廷裏數的上号的幾個大臣,現在也得給蕭文明留幾分薄面。
并眼下蕭文明執行的又是關乎朝廷安危的軍事任務,犯得着去體諒鄉野幾個土财主的想法嗎?
對于縣太爺的話,蕭文明不以爲然,并且也覺得他再留在此處沒有多大的意義,便讓他返回縣城,做好接收村民的準備。
縣太爺如蒙大赦,聽到了蕭文明的吩咐,幾乎是逃跑一般地離開了劉莊。
然而這時麻煩來了。
爲了讓蕭文明多逗留些時日,一位富戶的管家出面,提出可以給蕭文明一些錢,做爲給蕭文明兄弟們的犒賞,換取他們收拾财物的時間。
“多少錢?”蕭文明不懷好意的問道——也不過是瞎問一句罷了,根本沒打算答應。
那人出價倒也挺闊綽的:“一百兩銀子,一天。”
也就是說,蕭文明的人馬每在劉莊耽擱一天,村裏的富戶,就給他一百兩銀子的賞錢。
實話實說,這個賞格不算低了,劉莊村的村民加起來也就二三百戶的樣子,按照這個賞格,每戶人家每天都能得個五錢銀子,三天下來,那少說也得有一兩紋銀。
按照大齊朝的消費水準,在江南膏腴之地一戶中等人家一個月的花銷,也就是一到二兩銀子的樣子,而關中這個劉莊的村民顯然沒有江南的中等富裕人家的消費水平,大約屬于貧下中農階層,一兩銀子,還不得讓他們一家老小開銷個小半年的?
這位大戶開出的賞銀算是比較有誠意的了,這也是有一說一。
隻可惜這回他們又搞錯了對象,一百兩銀子在蕭文明這裏算個屁啊!
還不光是蕭文明,就連蕭文明手下這些蕭家軍的兄弟,也不會把一百兩銀子放在眼裏。
蕭文明練兵和用兵素來都是懲罰分明,練的時候嚴厲,賞的時候也闊綽。
除了每人每月都有十兩銀子的軍饷,算是固定收入之外,每次出兵放馬,都有額外的犒賞,要是斬獲了人頭或是活捉了敵軍的,還會有額外的賞錢。
并且根據敵軍的不同,賞銀的分量也會有相應的上浮。
就比如說出去剿匪,能獲得的賞錢,肯定就不如消滅倭寇、消滅戎羌來的多。
因此蕭家軍的子弟兵們,雖然年紀不大,身份也是大多人刻闆印象中苦哈哈的大頭兵,可實際上一個個都是實打實的小富翁。
恰巧這幫人也都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正在成家立業娶媳婦的時候,一瞬間就成了江南道蘇州府地方的一大堆香饽饽,保媒拉纖想替這群小富翁介紹媳婦的媒婆,一時之間都成了臨海屯裏一道獨有的風景……
因爲蘇州地面早就傳遍了,隻要嫁到了臨海屯,雖然保不了你大富大貴,但也是吃喝一輩子不用愁了。
就這麽有吸引力。
不過對于自家子弟兵找對象,蕭文明也是有額外的要求的。
身家清白那是第一條,最好是附近幾個村幾個屯的,大家知根知底、門當戶對,生活習慣也相近,價值觀也相似,那是最好不過。
但是有一條,千萬不能跟富人或者官宦人家扯上關系,蕭文明可不想因爲手下子弟兵的關系,自己的臨海屯就被其他勢力所滲透了。
并且以上幾條,都還要由蕭文明的姐姐蕭文秀最後把關。
爲了這條原則,還頗拆散了幾對鴛鴦呢!
不過蕭家軍的子弟們都把蕭文明的話當成聖旨,并且他們都是有錢的主,自可以挑挑揀揀的,傷心個一兩天,也就過去了。
反正總而言之,一天一百兩銀子——還是給全軍的——在蕭家軍這邊壓根就沒有多大的吸引力。
至于曹瑞和韓天二位,他們跟着蕭文明也發了些小财,吃不到肉還啃不到骨頭嗎?啃不到骨頭還喝不着湯嗎?
也不會把一百兩銀子放在心上。
因此蕭文明理直氣壯地回道:“就這點錢也敢在我面前說話?真是笑話!你到江南打聽打聽去,誰不知道我姓蕭的是個有錢的,一百兩百萬兩銀子,放在我面前,說不定我還皺下眉頭,一百兩?我就把話說上了,讓你們收拾東西就兩個時辰,兩個時辰過了就走,過時不候!”
原本滿面紅光的管家,灰溜溜地走人了。
不久之後,一個,衣着華麗四十來歲,貌似東家模樣的家夥,走到了蕭文明的面前。
這家夥長得貌不驚人,甚至還有些醜,一開口口氣倒是不小:“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蕭爵爺來了,都是老熟人了,能否看在我舅舅的面上?略微通融通融?”
聽了這話,蕭文明可就是一臉懵逼了——你誰呀?我跟你熟嗎?
他将眼前的這個土财主上下打量了好幾遍,面目似乎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應該是從來沒有見過,莫非是同他的舅舅打過交道?
可看他四十多歲的人了,他的舅舅橫豎也得有個五六十歲吧,在這個年齡段,蕭文明還真想不起同誰有過特别深的交道……
要是有一個人的年紀差不多,那就是老相國衛玉章,不過衛老相國是何等層次的人?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不三不四的親戚……
可要是除了衛玉章之外,誰的舅舅能讓蕭文明做出妥協?
就是皇帝的親戚——當今的國舅爺——蕭文明也未必會放在眼裏……
不過反正蕭文明也不打算賣誰的面子,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總是可以的,全當是緊張戰士中的一段消遣好了。
因此蕭文明說道:“我倒不知這位‘老爺’的舅舅是誰,我怎麽不認得?”
那土财主聽了這話,趕忙接話道:“爵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小人劉壽,我舅舅便是宮裏的大太監六麻子。那天爵爺奉旨來抄我舅舅的家,我的屁股上還挨過爵爺的一腳呢!”
這麽一說,蕭文明還真記起來了。
年前六麻子壞事,蕭文明上門抄家的時候,還似乎真見到過這副嘴臉,隻是這厮口口聲聲叫六麻子“舅舅”,而六麻子俗姓的确姓劉,這就是湊巧嗎?
于是蕭文明又問:“你就叫劉壽?倒是和你舅舅一個姓,沒想到你老娘嫁來嫁去,卻嫁了個本家人,倒是有點意思。”
劉壽陪笑道:“爵爺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本家姓張,後來過繼給舅舅當兒子,這才改了姓……”
“還有這回事兒,六麻子不是有個侄兒當他的兒子嗎?還跟他小妾勾搭到了一起,怎麽又有你這個外甥當他的兒子了?”
這時劉壽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可不是嘛!那家夥不老實,皇上下了旨意,讓皇城司的馮大人一刀殺了他了事。眼瞅着舅舅就斷了後,我媽便讓我認舅舅做幹兒子。說起來還是給刑部天牢的管事使了銀子,才讓我到天牢裏去磕了頭了,定了下情分。”
“哦,原來這麽回事啊……”
這種事說起來好聽是爲了給舅舅六麻子盡孝,可說到底不就是惦記着六麻子這份産業嘛!
六麻子當到太監總管了,腦子比誰不聰明,财産放在京城裏的當然隻是一部分而已,肯定會轉移到老家不少,并且一大部分都買成了土地,這些東西抄起來麻煩,不仔細清點,說不定都發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