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雜院内。
聽完大娘的話,趙淑雅有些懵逼了。
她本來想着将周芳跟劉長義挺般配的,将周芳介紹給劉長義後,能趁機跟劉長義拉上關系。
但是現在周芳的母親幾乎不能動彈了。
也就是說,劉長義要是娶了周芳的話,還得順帶着照顧周芳的母親。
這對于一般的男人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趙淑雅有些退卻了,沖着大娘尴尬的笑笑,轉身就想走。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身穿工裝制服的,身材較好,留着學生頭的女孩子,端着搪瓷盆子走出來。
見到趙淑雅,女孩子的眼睛頓時亮了:“淑雅,你怎麽回來了?”
趙淑雅隻能将邁出的腳又收了回頭,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因爲這個女孩子是她要找的周芳。
旁邊的大娘笑吟吟的走上去,沖着周芳眉開眼笑道:“周芳,光齊家的是來給你介紹對象的。這下子可好了。”
雖然年紀稍稍大了一些,也經過幾次相親,周芳被人當面提及這種事情,還是有點害羞。
她臉色微紅,沖着趙淑雅說道:“淑雅,好久不見了,趕緊進屋坐坐。”
趙淑雅沒有辦法,隻能同大娘道了一聲謝,跟着周芳進到了屋内。
一進到屋裏,趙淑雅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香味。
定睛一看,周家堂屋裏放置了一尊煤爐,煤爐上放了一個鐵鍋,鍋裏面黑色的湯藥不停的沸騰。
屋内的擺設也都是破破爛爛的,歪歪扭扭的四方桌,兩隻破椅子,屋門的簾子上面都是破洞
這種居住條件,跟周芳的收入壓根就不匹配。
周芳是火柴廠的幹事,每個月足有四十多塊錢的工資,并且這年代工廠管吃管住,周芳平日裏壓根就不用花錢。
她的那些工資,隻能是給周母看病了。
趙淑雅也是心地善良之人,見到這種狀況,心情頓時有些沉重起來,開始猶豫是不是要不要将周芳介紹給劉長義。
而周芳卻絲毫不知道老朋友心中所想,還爲老朋友的到來感到高興。
她拎起一個熱水瓶,幫忙給趙淑雅倒上茶水,茶水裏面甚至還放了一些高碎。
“來,天氣冷,淑雅你先喝點水,暖暖身子。”
趙淑雅接過搪瓷缸子,捧在手裏喝了幾口熱茶之後,笑着說道:“周芳,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啊?!”周芳沒有想到趙淑雅會這麽問,連忙笑道:“很好啊,你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娘的身體有點毛病,不過最近越來越好了。”
周芳似乎不願意提及家事,将話題扯到了趙淑雅身上。
“淑雅,你前陣子不是想着要調回京城嗎?我記得你是做翻譯的,也是巧了,我們火柴廠正好要從老毛子那邊引進一批設備,廠裏面需要一個翻譯,因爲是急用,說不定會想着從外地調人。你要是想來我們廠的話,我可以給廠裏面領導說說。”
聽到這話,趙淑雅心中一陣溫暖。
她清楚,周芳隻是木材廠的小幹事,想辦成這種事情難度有多大,周芳竟然願意那樣做,可見她是真把自己當成了朋友。
趙淑雅下定了決心,笑着說道:“周芳,我忘記告訴你,我已經從保定調回京城了。”
“啊?!”周芳稍稍驚訝一下,忙問道:“是哪家工廠啊?”
“蘭花汽車廠。”
“呀,那可是咱們京城裏待遇最好的工廠,淑雅,你本事還真是大。”周芳自然聽說過蘭花汽車廠的名字。
“也是适逢其會罷了。”
趙淑雅趁機說道:“不過我倒是在蘭花汽車廠認識了一位保衛科長,他跟你其實蠻般配的。”
聽到這話,周芳想起了趙淑雅此行的目的,稍有害羞,又稍有失望的歎口氣。
“淑雅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娘身體不好,雖然醫療費用能夠全額報銷,但是康複費用,以及一些特殊藥物,是不報銷的。我的那點工資,全都拿來給我娘看病了。
再說了,結婚之後,我還想将我娘帶去,現在哪個男人會接受這個條件。”
周芳相了幾次親後,也有些失望了。
趙淑雅此時來了勁頭,笑着說道:“你别着急啊,我要介紹的那人,我仔細想了,他跟你很相配。”
“怎麽相配?”
“那人是保衛科的科長,依照蘭花汽車廠的工資标準,一個月能拿到一百多塊錢的工資。而且,他還是外地人,父母都在甯州,你就算是将母親帶過去,他也不一定會在意的.”
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趙淑雅也有些心虛。
隻不過,爲了幫助周芳鼓起信心,她也隻能這麽說了。
周芳仔細一盤算,還真是那麽回事。
她微微點頭:“那,那我同意,還麻煩你幫忙牽線搭橋。”
“這個你就放心吧!”趙淑雅興奮的點點頭。
這時候,周母在屋内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知道趙淑雅要爲周芳介紹對象,将趙淑雅喊了進去。
她握住趙淑雅的手說道:“姑娘,你這次在幫周芳介紹情況的時候,要是男方覺得不合适,你就不要提起我了。我老婆子也想好了,我這麽大年紀了,就算是到了人家家裏也會惹得人家嫌棄,還不如住到敬老院裏。”
四合院街區最近興建了一所養老院,年紀超過七十歲,沒有人照顧的老人,都能申請入住。
周芳在外面聽到這話,連忙放下手中的青菜,進到裏面,攔住周母說道:“娘,你又胡說了,當年我爹死得早,是您一把屎,一把尿将我拉扯大的,現在您年紀大了,沒辦法動彈了,正是我應該照顧您的時候。”
“哎呀這不是沒辦法嘛?”周母見周芳是個死腦筋,悄悄沖着趙淑雅眨了眨眼,使了個眼神。
趙淑雅也隻能假意答應下來。
趙淑雅本來不想在周芳家吃午飯的,可是抵不過周芳實在是太熱情了,隻能留了下來。
吃過午飯,趙淑雅記挂幫周芳做媒的事情,離開大雜院後,連四合院都沒有回,而是騎上自行車又前往了蘭花汽車廠。
此時劉長義剛吃完午飯,正在巡視蘭花汽車廠内的各個崗哨,當聽說趙淑雅要找他的時候,感覺到有些驚訝。
他此時已經拿到了趙淑雅的資料,知道趙淑雅是蘭花汽車廠新招聘的翻譯。
隻不過翻譯跟保衛科八竿子打不着,怎麽找他呢?
懷着疑惑,劉長義在門崗室内見到了趙淑雅。
趙淑雅清楚劉長義是那種木讷的性子,直接了當的說要幫劉長義介紹對象。
劉長義當時簡直驚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還沒有入職的翻譯會幫他介紹對象。
“不,不是.我.”
就在劉長義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王衛東從外面進來了。
看到趙淑雅也在,又看到劉長義一副尴尬的樣子,好奇的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王衛東的尴尬打破了屋内尴尬的氣氛,趙淑雅連忙站起身,笑着說道:“劉廠長,你來的正好,我正在給劉科長介紹對象呢,劉科長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介紹對象,這是好事啊!”王衛東也來了興緻,扶着桌子緩緩坐下。
劉長義比他還要大三歲,今年已經将近三十歲了,要是在劉家溝的話,現在估計孩子已經滿地跑了。
隻不過因爲來到京城,要幫王衛東照料蘭花汽車廠這麽一大攤子事情,他平日裏工作很忙。
再加上劉長義不善言辭,所以才沒有成家。
前陣子,王衛東返回甯州城的時候,還抽空去劉家溝看望了大伯和伯母。
兩人對劉長義的個人問題都很關注,希望王衛東能盡快幫劉長義找個媳婦兒。
雖然劉長順的媳婦兒,已經幫劉家連續生了兩個兒子,劉家并不需要人來繼承香火。
但是劉長義遲遲不結婚,也成了老兩口的一塊心病。
王衛東面對他們的請求,自然是連口答應下來。
回到京城裏,就把這件事當做了頭等大事,開始爲劉長義介紹對象。
從蘭花汽車廠裏的職工,幹事,到京城裏的老師,部委的工作人員,足足介紹了七八個。
但是劉長義一個都沒看得上。
王衛東也覺得有些奇怪。
他介紹的那些女同志,無論是相貌還是家世和學識都是一等一的。
劉長義到底想要個啥樣的?
于是,
王衛東趁着一次晚宴的機會,跟劉長義詳細聊了聊,在從劉長義那裏得知答案的時候,王衛東有些哭笑不得。
這家夥是嫌棄那些女孩子太浮漂了。
浮漂是甯州城的方言,主要是形容爲人處事不踏實,過日子不瓷實。
開什麽玩笑,你以爲這裏是秦家溝啊,女同志白天鋤地,晚上照顧公婆孩子?
這真是黑豬吃不了細糠。
從此之後,王衛東也就淡了心思,隻是讓劉長義慢慢學。
趙淑雅見王衛東對這事兒感興趣,頓時感覺到自己這件事算是作對了。
她連忙将周芳的情況介紹了一遍,當然了,面對王衛東,她也沒有敢隐瞞周芳母親生病的事情。
王衛東聽完之後,贊歎道:“能夠爲了照顧母親,而選擇不出嫁,這個周芳還真是孝心可嘉,而且,她還是火柴廠裏的幹事,中專畢業,也有一定的文化。這女孩子倒是蠻合适的。”
王衛東也清楚劉長義的性子,見劉長義不吭聲,就主動說道:“劉科長,明天我給你放一天假,你就去會會這位周芳同志。”
其實,到那個趙淑雅提出這事兒的時候,劉長義就下意識的想拒絕。
現在聽到王衛東這樣說了,劉長義也隻能點頭答應下來。
趙淑雅見劉長義同意見面,當即就回到了大雜院裏,把這個消息告訴周芳。
兩人約定在人民公園見面。
因爲趙淑雅明天就要去蘭花汽車廠報道,隻能由周芳一人去見劉長義。
周芳有些膽怯:“淑雅姐,我又沒有見過那人,到時候怎麽能認得出來。”
趙淑雅從帆布包中取出一份電影雜志塞到周芳的手中。
“周芳,我跟劉長義約好了,到時候,你們兩個人都手持電影雜志。”
“那人長什麽樣子?”周芳接過雜志,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雖然早就做好了不嫁的準備,但是哪個女孩子沒有過暢想呢?
趙淑雅呵呵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說道:“你放心吧,我的眼光一向還是不錯的,劉長義雖然因爲早年在鄉下幹過一段時間的農活,皮膚有點黑,但是人卻長得很硬朗,身上還有股城裏那些小白臉不具備的氣質。”
“我這個樣子怎麽好見人呢!”
周芳這會也動了心,開始擔心别人看不上她。
趙淑雅上下端詳周芳,笑着說道:“你别怕,劉長義不是那種花花公子,他這個人挺踏實的,不喜歡那種花裏胡哨的,不過,你的頭發有些長了,需要修剪一下,走,我帶你到街口的人民理發店,幫你修剪頭發。”
“那謝謝你了。”周芳由衷的感謝趙淑雅。
趙淑雅卻有些心虛。
翌日一大早。
周芳不到早晨六點就起床了,幫助母親洗漱了之後,又做好了飯,喂母親吃過飯,在洗漱碗筷,時間就來到了七點多。
周芳見時間不早了,挎上帆布背包,就準備出門。
周母在屋内喊道:“周芳,你可記得我說的啊,男方要是不願意的話,你就将我送到養老院裏。”
周芳沒有理會她,出了門,将門虛掩之後,委托鄰居大娘照顧家裏。
“大娘,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中午就回來了,我家裏有什麽事情的話,還得麻煩你多照顧。”
“周芳啊,是不是去相親啊,趕緊去吧,你娘這邊你就别操心了,我幫你看着。”
鄰居大娘也清楚周家的狀況,在贊歎周芳有孝心的同時,也同情她的遭遇。
現在見到周芳又相親了,自然要積極幫忙。
周芳這才放下心來,出了門往外面走去。
她沒有自行車,也舍不得乘坐公交車,等走到人民公園的時候,已經将近九點半了。
這時候,正是公園裏人多的時候,成雙成對的男女青年并肩而行,小孩子們到處亂竄,幾位老大爺在那裏鍛煉身體。
周芳在公園裏逛了一圈,竟然沒有看到拿着電影雜志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