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實在是混賬!”
“這個崔二叔竟然跟崔大可勾結在一塊,謀害了咱們公社裏的一頭耕牛。”
“那可是耕牛啊,咱們就算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養活的耕牛啊!”
“這件事雖然過去了那麽多年,但是咱們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聽了崔大侉子交待的事情,公社的領導都氣得嘴角直哆嗦。
這年代,公社裏的領導都是社員出身,并且是思想積極分子,他們絕對不能容忍這種偷盜集體财産的事情發生。
“劉科長,你放心,我們現在就把崔二叔抓起來。”
劉長義點點頭,叮囑道:“你們在抓捕的過程中,要小心崔二叔私底下藏有武器。”
“呵,他有武器,我們就沒有武器了?你是自己人,我們也不瞞你了,咱們公社的民兵裏面,有不少都是退伍老兵,他們可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那位公社領導毫不在意的揮揮手。
劉長義聽到這話,也就放下了心,畢竟就算崔二叔再厲害,能厲害得過這些上過戰場的老兵?
由于劉長義是城裏來的同志,并且一來到南石公社,就幫公社破獲了多年前的舊案,公社的領導對他格外熱情,把他請到公社的會議室裏休息。
這裏說是休息室,其實就是公社裏的一間舊房子,房子中間擺着一張破桌子,幾條歪歪扭扭的破凳子,土坯牆上隐約可見粉刷白灰的痕迹,角落的蜘蛛網上,有幾隻蜘蛛正悠閑的等着獵物上門。
不過劉長義并沒有覺得受到慢待,畢竟剛才公社書記的辦公室裏,還露着天窗,這間會議室雖然陳舊,屋頂好歹是完好的。
他奔波了一路,此時已經有些疲憊了,把幾條長條椅子并在一塊,躺在上面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劉長義揉了揉眼,打着哈欠拉開了門。
門外一位女同志拎着一個籮筐正往這邊走,看到劉長義面帶笑容:“劉同志,你醒了,趕緊來吃飯吧。”
劉長義看向籮筐,裏面裝着幾個黑窩窩頭,一碗荞麥面條。
嗅着荞麥面條獨有的味道,劉長義笑眯眯的說道:“好幾年沒吃過這玩意了,還真有點想念。”
京城裏的面條,要麽是精白面面條,要麽是二合面面條,很少有用荞麥做的面條。
再加上,劉長義平日裏就住在廠裏,吃飯是在食堂吃的,食堂做什麽他吃什麽,所以這才有此一說。
許是劉長義對簡陋吃食表現出的熱愛,鼓勵了那位女同志,剛才還有點拘謹的女同志笑着說道。
“同志,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京城人。”
“對,我是甯州來的。”劉長義笑着接過籮筐,擺着桌子上,從裏面端出那碗面條,大口的吃了起來。
他吃面條的樣子就跟一頭餓了七八天的野狼似的,狼吞虎咽的,時不時還吸溜幾下。
那女同志掩着嘴笑:“你們甯州的領導,也吃荞麥面?”
“啥領導啊,我以前跟你一樣是社員,現在是辦事兒員,不是啥領導。”劉長義擡起頭。
“我才不信呢,我可是聽張書記說了,你是蘭花汽車廠的保衛科科長,那是大領導。”
那女同志好像非常喜歡笑,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彎成月牙。
“那是領導看得起我,故意這樣說的。”劉長義感覺到這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王衛東在他前來南石公社之前,交代過他,到了這邊,要團結群衆,絕對不能以領導自居。
劉長義深以爲然。
那女同志見劉長義堅決否認,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轉而一屁股坐在了劉長義對面。
雙眼放光地盯着劉長義看,這讓一直埋頭吃面的劉長義有點受不了。
他從籮筐中取出黑窩窩頭遞過去:“同志,你是不是餓了,來個窩窩頭?”
“我不餓,我就喜歡看你吃飯。”那女同志抿着嘴笑。
“吃飯有啥好看的。”
劉長義嘟囔了一句,強忍住不适,把面條吞進了肚子裏。
“就是好看。”那女同志不依不饒,停頓了一下,忽然低下了頭。
“你結婚了嗎?”
“結了,孩子已經三個了。”
“啊”
自此,那女同志徹底對劉長義失去了興趣,剛才還是叽叽喳喳的百靈鳥,這會變成了悶葫蘆。
不過這正好遂了劉長義的心願,一口氣吃完面條,打了一個飽嗝。
他放下碗筷,笑着問道:“同志,你們抓到崔二叔了嗎?”
“看你這話問的,我們那麽多人,還能讓他跑了?”女同志就跟吃了辣椒似的。
劉長義不以爲然,這種情況他遇到了很多次。
每次,那些姑娘見到他都會表現得很熱切,但是聽到他結了婚後,态度會瞬間發生變化。
這些姑娘其中有很多還是相貌姣好,出身優越的。
劉長義卻不後悔,當初跟隔壁村子的大紅結婚。
當時,他已經跟随王衛東進到了甯州電視機廠,算得上是一個小幹部。
有不少人都勸他,農村姑娘沒有城裏姑娘有文化,沒有城裏姑娘漂亮,沒有城裏姑娘懂事。
按照劉長義的身份,完全可以娶一個城裏姑娘。
而且,劉長義跟大紅并沒有見過幾面,他們之所以訂婚,純粹是有媒人在中間牽線,兩人之間談不上有感情。
但是。
劉長義卻義無反顧的娶了大紅。
隻因爲他就算是住在城裏的筒子樓裏,每晚都會夢到家裏的土坯房子。
他知道自己其實就是個莊稼漢。
雖然現在當上了保衛科長,将來有一天,還是要回到農村的。
“既然已經抓到了,我能去見見他嗎?你們應該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收集崔大可的罪證。”
“行,你跟我來。”
劉長義跟着那位女同志來到一處偏僻的小屋子裏。
“你在這裏等會,我進去瞅瞅。”
那女同志推開門走進屋内,片刻之後,又走了出來。
“正好,書記他們在審問崔二叔,你也進來吧。”
劉長義這才進到小屋子裏。
小屋子其實就是一個堆放木柴的地方,大部分空間被麥稭,樹枝所占據,崔二叔蹲坐在木柴上,耷拉着頭,一聲不吭。
這還是劉長義第一次見到崔二叔,他對這個崔大可的伯樂,難免産生了一點好奇之心。
要說崔二叔跟一般社員最大的區别,那就是白。
社員們整天在田地裏幹活,皮膚都曬得黝黑黝黑的,而崔二叔的臉上卻跟塗了精白面似的。
還有,就是胖。
崔二叔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勞動布外套,這種外套本來是很寬松的,現在穿在崔二叔身上,就跟小了一号似的。
這體重,至少得有兩百斤。
這年代,胖子是很少見的,劉長義對崔二叔的印象不由得又差了幾分。
見劉長義進來,公社書記讓人給劉長義搬了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然後,瞪着崔二叔,繼續追問:“你實話告訴我,偷牛的事情,是你的主意,還是崔大可的主意。”
“當然是崔大可的主意。書記,你不知道,那小子當年雖然才十三歲,膽子卻很大。他早就盯上了咱們公社的耕牛,隻是苦于一個人沒有辦法搞定,這才叫上了我。
我雖然分的牛肉多一點,但是在随後一段時間裏,崔大可那小子沒少拿這件事兒威脅我。
我占的那點便宜,全都被他找補回去了。”
公社書記把崔二叔的話記在了稿紙上,接着問道:“崔大可除了偷牛,還幹過什麽壞事?”
“那小子就不是個東西,他仗着抓到了我的把柄,每天白天躺在家裏睡覺,晚上去偷看村口的劉寡婦洗澡,對了,劉寡婦那些年丢的褲衩子,都是崔大可偷走的。”
聽到這話,公社書記朝旁邊的一位年紀稍大點的社員看去:“崔三,你們村裏,有這事嗎?”
“有,有,我現在還記得劉寡婦丢了褲衩後,滿村子叫罵,崔大可還在旁邊看熱鬧呢!”催三正在吧嗒吧嗒的抽煙袋鍋子,聽到書記問話,連忙擡起頭,嘴角裂開,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
說完,他狠狠的啐一口吐沫,小聲嘟囔:“當時我就懷疑這事兒是崔大可幹的,這小子從小就不老實,隻是想着他父母去世得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實在是不容易,大家夥這才當做不知道。”
“嗯,崔大可偷褲衩子,記上。”公社書記點點頭,把他剛才說的話認真的寫在了稿紙上。
聽到這裏,劉長義已經知道大局已定,就憑崔大可偷牛,還有偷褲衩子,這兩項罪名,就夠他喝一壺的。
公社書記卻本着除惡無盡的精神,繼續審訊。
很快,崔大可在南石公社幹的那些壞事,都被揭露了出來。
什麽偷看小姑娘洗澡。
什麽偷公社裏的紅薯。
什麽散播公社領導的謠言。
公社書記看着稿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氣得直咬牙:“沒想到咱們公社裏,竟然出了這麽一位喪盡天良的家夥。”
“張書記,這是因爲崔大可太狡猾了,跟公社,跟您都沒有關系。”劉長義适時說道。
“對,跟我們公社沒啥關系,主要是崔大可太壞,太狡猾了。”
公社書記聽到這話,徹底放下心來,在稿紙上簽上名字,蓋上紅戳戳,遞給了劉長義。
“同志,麻煩你把我們公社找到的證據交給京城,一定不能讓崔大可這個壞家夥逃脫。”
“您放心吧,這就是我這次來的南石公社的目的。”
完成了任務的劉長義準備啓程返回京城,隻是這一次已經沒有牛車可坐了。
畜牧員崔大侉子因爲玩忽職守,被公社裏逮了起來。
還好公社書記有自行車,主動提出把他送到公路上,讓他攔往京城運輸物資的貨車。
從南石公社到京城隻有不到五十裏地的距離,劉長義返回京城足足花了一整天。
等回到蘭花汽車廠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劉長義來不及休息,直奔廠長辦公室。
“廠長,崔大可犯罪的證據找到了。”
“辛苦了,長義。”
王衛東接過稿紙細看一遍。
果然,跟原著中的一樣,崔大可是一個腳底生膿,頭上長瘡的家夥。
有了這份證據,再加上丁秋楠提供的賬本,崔大可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翻身了。
王衛東當晚便讓劉長義把這份證據交給了劉峰廠長。
夜,靜悄悄。
機械廠的職工宿舍裏。
剛鍛煉完身體的王衛東跟丁秋楠平躺着聊天。
丁秋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小聲說道:“今天劉峰找我談話了,他當着醫務室主任的面表揚我思想覺悟高,能勇敢的揭露崔大可的罪行。洪昌哥,這次的事情還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壓根就沒辦法從崔大可手中逃出來。”
“咱們是你中有我的關系,這話就太客氣了。”
王衛東側着身子點上煙,惬意的抽兩口,笑道:“崔大可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你知道嗎,當年崔大可在南石公社的時候.”
王衛東把南石公社調查到的情況講了一遍。
丁秋楠聽得目瞪口呆,許久才緩過神來,一臉的後怕。
“沒想到崔大可竟然幹出了那麽多無恥的事情。”
“崔大可估計這輩子都沒辦法出來了。你不用再擔心。”王衛東安慰她了兩句,把話題扯到丁父丁母的身上。
“兩位老人的情況怎麽樣了?”
“對虧你幫着找了專家,現在情況好多了,尤其是我母親,已經能夠下地走路了。”
提起這件事,丁秋楠在感激的同時,心中也不得不贊歎王衛東的能量之大。
她可是聽那些小護士們說了,這次負責給丁父丁母看病的醫生,是位醫學權威,一般人壓根請不到。
聽到這話,王衛東也放下了心。
這個時候,丁秋楠似乎抿着小嘴笑道:“洪昌哥,我好像歇過來了。”
王衛東:“嘿嘿!”
翌日。
天剛蒙蒙亮,王衛東便離開了機械廠,開着吉普車來到了電話局。
今天是洪昌手機發布的日子。
沒錯。
經過半年時間的忙碌,第一代移動通訊手機終于實現了量産,而且電話局也在京城建造了十幾個地面基站,足以保證衛東手機在京城地區的信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