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處大會議室内,三十多位銷售處幹部整整齊齊的坐在位置上,等待廠長的到來。
坐在角落裏的于莉心情有些忐忑。
她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總覺得今天的會議跟自己昨天跟廠長說的那些事兒有關系。
昨天在食堂吃完晚飯後,王衛東并沒有立刻回到辦公室,而是邀請于莉去旁邊的小花園轉一轉。
在汽車廠辦公辦公大樓後面,有一座小花園,花園裏種着各種植物,花園旁邊是一片湖泊,湖泊不大不過中間建有一座亭子,這樣的環境非常适合放松心情。
在小亭子裏,王衛東雙眼緊盯于莉:“于莉同志,銷售處王景濤副主任向我彙報,是因爲你工作水平不夠,才導緻這個月的銷售數據沒有及時整理出來,事情是不是這樣的?”
于莉心中一驚,臉色有些發白,她想把實情說出來的,但是又害怕破壞銷售處的團結。
再者說,王景濤是銷售部副主任,背景很深,如果得罪了他,以後肯定會被穿小鞋。
于莉隻是一個剛剛進入銷售處工作的新人,怎麽會是那些人的對手?
王衛東見于莉沉默不言,也沒有繼續催促,點起一根煙慢慢吸着。
他的身影在金色夕陽下拉得老長,一直延伸到于莉看不清楚的地方去,他那深邃的眸子,讓于莉感覺有些害怕和不安。
于莉敏銳的察覺到王衛東已經知道了實情,他早就想對一汽廠那幫人動手了,隻是缺乏一個合适的機會。
現在機會終于來了,通過胡建明的事情,也許可以狠狠的打擊一汽廠那些人的嚣張氣焰。
隻是在這個過程中,于莉需要成爲王衛東的一把尖刀。
而作爲别人的尖刀,結果往往不會太好,一汽廠的那些人會把所有的罪責都歸咎再她身上,在事後對她展開報複。
于莉越想越害怕,額頭冒出冷汗,雙腿忍不住顫抖起來。
可是,她是因爲王衛東,才能夠得到這份工作。
現在竟然欺騙王衛東,她還是個人嘛!
于莉不敢擡頭去看王衛東的眼睛,心跳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亮。
“于莉同志,請回答我,是不是?“
王衛東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
于莉的心髒猛地抽搐幾下,她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就像一座高山,重重的壓迫着她。
于莉感覺到這一刻的她已經失去了控制自身的能力。
她咬了咬嘴唇說道:“廠長,事情是這樣的”
于莉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講完,整個人也軟癱了下來,扶住旁邊的柱子才堪堪站穩。
王衛東扭頭看向她,目光深邃:“你放心,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那語氣,充滿了堅決的信念,仿佛是一顆定心丸,讓于莉懸着的心慢慢安靜下來。
于莉看了看王衛東,她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沖動。
她突然想撫摸這張硬朗的臉龐.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當初第一次見到這位年輕廠長的時候。
那時王衛東剛剛搬到小院不久,身上帶着一絲疲倦之色,但卻依舊挺拔如劍,英俊潇灑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跟王衛東相比,閻解成就是一個猥瑣的小人。
當時于莉看到他,便感覺他身上充滿着一股神秘的魅力,就如同一塊磁石,吸引着自己的視線。
那個時候,她心中的感覺很微妙,有喜悅,有甜蜜,還夾雜着些許的期待。
這才在後來的分肉事件中,跟閻家大吵一架,要求跟閻解成分手。
閻家在四合院外攔住了她,就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王衛東出手了。
于莉記憶猶新,當王衛東把閻解成踩在腳下的時候,她感覺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暢快淋漓。
後來,在于莉跟閻解成離婚的事情中,又是王衛東出手戳破了閻家的陰謀。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對王衛東産生了好奇和迷戀。
當于莉聽到王衛東說要爲自己撐腰的時候,于莉内心深處的某根弦似乎被觸動了,有種難以抑止的情緒在她心裏蔓延。
于莉低垂着頭,不敢直視王衛東。
于莉想說什麽,卻感覺喉嚨有些哽咽。
良久,她才鼓足勇氣說道:“謝謝廠長。“
“謝什麽,你是我們蘭花汽車廠的職工,我身爲廠長理所應當幫忙。“王衛東淡淡的道。
于莉的思緒被一陣嘈雜聲打斷了。
她擡頭看去,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王衛東推開門走了進來,但是他并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身穿保衛幹事制服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于莉認識,他是保衛處的處長劉長義,同時也是王衛東的嫡系。
汽車廠的工人都知道,劉長義是王衛東的堂兄。
王衛東也不否認這種關系。
後來随着劉長義在保衛處處長的位置上作出了顯著的成績,這種議論聲才逐漸消失了。
蘭花汽車廠的職工足有一萬多人,卻是京城内治安環境最好的工廠,已經能夠做到路不拾遺了。
看到劉長義的成績,工人們才明白什麽叫做内舉不避親。
隻是。
今天是銷售處的工作會議,身爲保衛處處長的劉長義爲什麽要出席呢?
銷售處處長左文征和副處長衛克清也都注意了這一點。
兩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左文征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王衛東帶着劉長義前來開會,肯定是要收拾某些人。
副處長衛克清則皺起了眉頭,作爲一汽幫的代表,他沒少跟劉長義打交道,在最開始的時候,甚至想拉攏劉長義。
卻被劉長義無情的拒絕了。
在後來,劉長義展現出了鐵血手腕,讓一些一汽廠的老職工都吃盡了苦頭。
今天廠長帶着這麽一位殺星前來,到底有什麽企圖。
在竊竊私語中,在疑惑的目光中,王衛東帶着劉長義走到主席台上。
他銳利目光環視四周,讓每一位銷售處的幹事心中都是一凜。
目光最終落在處長左文征身上。
王衛東緩緩開口:“左處長,銷售處的幹事們全都到齊了嗎?”
“清點人數是由秘書負責的。”處長左文征早就等着問話,他站起身給秘書使了一個眼色。
那秘書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大聲說道:“銷售處一共有正式職工38位,實在36位。銷售處副主任王景濤和幹事胡建明今天沒有來上班。”
“他們請假了嗎?”王衛東聽到胡建明的名字,微微皺起了眉頭。
“報告廠長,我剛才查閱了今天的請假記錄,上面沒有王景濤同志和胡建明通知的名字。”那秘書大聲說道。
“什麽!”王衛東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把主席台拍得砰砰響,“作爲汽車廠的幹部,在不請假的情況下,無故曠工,這嚴重的違反了咱們汽車廠的紀律。”
聽到這話,副處長衛克清坐不住了,胡建明也就算了,王景濤副主任可是他的鐵杆嫡系。
如果被王衛東因爲這件小事拿下來的話,一汽幫肯定會受到嚴重打擊。
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副處長衛克清站起身,舔着臉笑道:“廠長,這兩位同志也許有緊急情況,所以才沒能及時請假,你放心,等他們來上班,我肯定會搞清楚具體的情況,對他們進行嚴肅的批評。”
一般情況下,曠工是一件小事,衛克清作爲副處長,親自表示要嚴肅批評,已經給足了王衛東面子,這件事應該揭過去了。
可是,王衛東今天本就是沖着胡建明來的,怎麽可能會輕拿輕放呢!
“衛克清副處長,你講得很有道理,不過今天的會議之前,我已經提前講過,銷售處所有幹事都得參加。”說着,王衛東扭過頭看向劉長義:“劉處長,你們保衛處現在立刻派人把胡建明和王景濤請來,我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麽急事!”
“是!”劉長義敬了一個禮,快步走出會議室。
這.
事情發生得太快,衛克清副處長還沒有反應過來,劉長義已經帶着人去“請”胡建明和王景濤了。
見此情形,衛克清也隻能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他的心中一陣唏噓,難怪王衛東會冒着被人诟病的風險,一定要讓劉長義擔任保衛處的處長。
這個位置實在太重要了。
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如果占據着保衛處處長位置的人是他們一汽幫的人,他們完全可以敷衍王衛東的命令,派人出去尋找一陣,然後報告沒有找到兩人。
但是劉長義不同,他肯定會再最短的時間裏,找到兩人的。
跟衛克清預料的一樣,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劉長義便帶着胡建明和王景濤進入了會議室。
看到兩人的樣子,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王衛東也是瞪大了眼睛。
這兩人的頭上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就跟傳說中的木乃伊一樣。
而王景濤的胳膊上還打着石膏,用紗布吊在胸前。
兩人的樣子就跟被七八個大漢拉到小樹林裏蹂躏了一般。
衛克清忍不住站起身:“王景濤,這,這是怎麽回事,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王景濤吸溜着嘴,神情有點尴尬說:“處長,沒有誰,我是不小心掉進溝裏,摔傷了。”
雖然衛克清沒有問胡建明,胡建明還是開口道:“處長,我也摔進溝裏了。”
他們不是個傻子,萬一在小酒館打架的事情,被廠裏面發現,廠裏面肯定會派人調查,他們密謀的事情就會曝光。
衛克清也覺察到了什麽,連忙扯開話題:“你們啊,就算是受了傷,也得請假啊!”
他扭頭看向王衛東:“廠長,看來我們确實是誤會他們兩個了,他們兩個傷成這個樣子,自然沒有辦法來上班。你放心,我晚點肯定會批評他們,讓他們寫檢查的。”
說完,他不等王衛東說話,便命令道:“好了,你們兩個的傷勢這麽嚴重,趕緊回去休息吧,等養好了傷,每人寫兩百字的檢查。”
胡建明和王景濤兩人聞言心中暗喜,轉身就像離開會議室。
卻被保衛幹事們攔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劉長義,趕緊讓你的人讓開!”衛克清見此情形神情大驚。
劉長義沒有理會他,隻是把目光投向王衛東。
這讓衛克清心中大呼不妙,看來王衛東這次帶着劉長義前來,不僅僅是爲了清查曠工的事情。
果然。
王衛東冷笑兩聲:“衛克清副處長,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你爲何會如此着急?”
“我,我也是體恤他們兩個,你看他們兩個多慘啊!”衛克清支支吾吾的解釋。
任誰都知道他的理由有多麽可笑。
王衛東走下主席台,緩步走到胡建明跟前,笑着問道:“胡建明同志,我記得你是幹事,咱們汽車廠規定,幹事沒有特殊情況,是嚴禁離開工廠的。而咱們汽車廠裏并沒有深溝,你是在哪裏摔的?”
胡建明聞言神情大驚,身體打起了哆嗦。
這個時候,在座的那些幹事們也覺察到不對勁。
“是啊,咱們汽車廠裏唯一較深的地方就是小湖了,胡建明總不會是掉到湖裏了吧?”
“胡扯,掉進湖裏,肯定不會摔成這個樣子。”
“呵,兩個人同時摔到溝裏,這可真夠巧合的。”
“回答我!”王衛東見胡建明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大喝了一聲。
“我,我”胡建明吓得差點側漏,“我是被車撞的.”
他下意識的編造了一個謊言。
“被車撞?被什麽車撞的,在哪裏撞的,肇事司機呢?”王衛東連聲追問。
蠢,這個人是個蠢貨。
這年代汽車數量遠遠少于後世,要想查清楚,是輕易而舉的事情。
胡建明本來就是在撒謊,哪能提供得出這些信息啊。
王衛東瞪大眼:“胡建明,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你還敢滿嘴謊言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開除出廠。”
聽到要被開除,胡建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廠長,我跟王景濤副主任去喝酒,被一幫酒瘋子揍了。”胡建明低着頭說道。
這個答案有點出乎王衛東的預料,兩個一汽廠的幹部,被酒瘋子揍了?這叫什麽事兒啊!
不過王衛東很快便反應過來了。
挨了揍,肯定要報案啊,再不濟也得找廠保衛處幫忙。
這兩人咬碎了牙齒吞進肚子裏,背後肯定有隐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