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你口渴嗎?我帶了水。”
醫院走廊内,黃小翠面對閻解成遞過來的罐頭缸子隐晦的皺了皺眉頭。
這男人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帶來的罐頭缸子,也不知道用棉襖包起來,這會已經涼透了,還怎麽喝?
跟閻解成生活了一個月,黃小翠逐漸理解于莉爲什麽堅決要跟閻解成離婚了。
閻解成這個人長得還行,身體也很結實,一米七的大高個也超過了一般人。
黃小翠覺得很滿意。但是他的性子卻軟得跟面條子似的。
在閻家,閻解成沒有任何發言的權力,什麽事情都聽閻埠貴的,甚至每個月工資都如數交給了閻埠貴。
閻解成還想讓黃小翠把工資也交上去,被黃小翠拒絕了,結了婚,兩人就算是組建了一個小家庭,爲什麽要把錢交給外人呢!
再說了,黃小翠每個月的工資還不夠她自個花呢!
兩人因此生了好幾天的氣。
黃小翠在心中經常拿閻解成跟劉廣德相比較。
跟閻解成相比,劉廣德才是真正的男人,辦事雷厲風行,還經常送給黃小翠禮物。
相比之下,閻解成就顯得差勁不少。
如果不是因爲懷了孩子,她才不會在閻家委屈求全呢!
“不喝了,我有點不舒服,先坐一下。”
黃小翠扶着長條椅想坐下來,三大媽連忙推了推閻解娣。
“解娣,你怎麽一點眼色沒有,椅子上多涼啊,萬一讓你嫂子着了涼,傷到了孩子怎麽辦?”
“啊,是是是嫂子你稍等一下,我把棉襖鋪上去。”
閻解娣慌忙把懷中的棉襖鋪在了椅子上,然後扶着黃小翠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嫂子,你肚子裏是兒子還是閨女啊。”閻解娣很好奇的問。
這問題怎麽回答呢?黃小翠皺着眉頭,正準備說話。三大媽搶先說道:“兒子,肯定是兒子!”
“娘,爲什麽肯定是兒子?”閻解娣天真爛漫。
三大媽斜她一眼:“我說了是兒子,那肯定就是兒子,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好,好吧.”閻解娣見三大媽不準備講道理了,隻能讪讪的閉上了嘴巴。
這個時候,閻埠貴還挂記着上班,有些着急了,在走廊裏來回踱着步:“我第三節還有課,醫生怎麽還不來呢!”
他走到黃小翠跟前,笑着說道:“小翠啊,要不然咱們請其他的醫生幫你檢查吧”
“爹,别的醫生是要花錢的。”黃小翠提醒道。
“啊,對對對。那咱再等一會。”閻埠貴心中雖然火急火燎的,但是爲了省一點錢,也隻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一直到将近十點鍾,張醫生才從遠處走過來。
其實張醫生一大早便上班了,他遠遠的看到黃小翠,便知道黃小翠的目的。
這種蠅營狗苟的事情,張醫生原本是不打算做的,畢竟一旦洩露了,對他的名譽會産生嚴重的影響。
并且,他也覺得愧對閻埠貴他們。
所以他一直躲着黃小翠,可是就在剛才他接到了來自木材廠的電話,電話裏的劉廣德很生氣。
劉廣德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他很生氣,問題就很嚴重。
張醫生這才不得不硬着頭皮來到辦公室。
“小翠來了啊!”
“張叔,我好像懷孕了,想麻煩你幫我檢查一下。”黃小翠面帶笑意,眼神卻冰冷。
按照之前的約定,張醫生應該一大早便出現。他遲遲沒來,肯定是想耍滑頭。
要不是閻埠貴是個小摳門,舍不得檢查的費用,她說不定就得到别的醫生那裏診治了。
張醫生裝模作樣的拿着儀器給黃小翠量了量血壓,又讓她去化驗室驗了尿液。
看着化驗單子,張醫生臉上堆滿了笑容:“小翠,恭喜你,你确實懷孕了。剛剛一個月。”
聽到懷孕才1個月,閻解成心中的那塊石頭徹底落地了,就是嘛,小翠這麽好的女孩,怎麽可能在跟他結婚前就懷孕了呢!
那他不就成接盤的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醫生的話就是權威,閻埠貴和三大媽心中的疑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三大媽神情恭敬的看着張醫生說道:“醫生同志,小翠今天早晨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這是不是因爲懷孕而造成的啊?”
張醫生聞言看看張小翠,然後擡起頭看向三大媽:“大娘,由于你兒媳婦兒的身子比較弱,這次懷孕又來得比較早,所以有可能是先兆性流産。”
“啊,流産.”三大媽吓得臉色發白,她身子晃了晃,差點暈倒在地上。
還好,閻解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張醫生見勢不妙,也不敢太過語出驚人了,緩聲解釋道:“大娘,你别着急,先兆性流産隻要休息好,營養充足,也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
“我給小翠開一點保胎的藥物。”
開完藥,張醫生又交待道:“小翠啊,你的情況還是比較嚴重的,這陣子就不要上班了。”
閻埠貴聽到這個頓時急了:“不上班,那豈不是沒有工資了。”
小翠跟閻解成結婚前,閻埠貴還以爲小翠是正式工,誰知道結婚後,小翠才說自己是臨時工。
正式工請假是不會扣發工資的,而臨時工則是幹一天活,拿一天的錢。
小翠現在每個月能拿三十多塊錢,要是不上班的話,三十塊就沒了,這跟要了閻埠貴的命似的。
果然是個閻老摳,張小翠的嘴角微微翹起,心中泛起意思不屑,不過她并沒有說話。
因爲孩子是閻家的,肯定有人替她出頭。
果然,三大媽聽到閻埠貴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
“老閻,小翠懷的可是咱們閻家的嫡長孫,要是真出了問題,你能付得起這個責任嘛!”
“.我,我也是爲了這個家好.”
閻埠貴嘴巴張了張,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雖然他舍不得那三十塊錢,但是黃小翠肚子裏的孩子,關系到閻家的香火傳承,千萬馬虎不得。
就連一向不敢反駁閻埠貴的閻解成這時候也站在了黃小翠一邊:“爹。孩子要緊,明天我就去紡織廠給小翠請假。”
“行吧,請.”閻埠貴掰着指頭算了一下,“請九個月的假,等小翠生産完,就讓她去上班。”
張小翠:“.”
三大媽:“.”
閻解成沉默片刻,在張小翠冷淡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就請.九個月吧!”
呵,這家人還真是奇葩!
剛生産完就讓兒媳婦兒去上班,啧啧,真是想錢想瘋了。
張醫生看到這一幕,心中的的負罪感也減輕了不少。
他注意到張小翠的眼神不對,連忙整了整臉色,大聲說道:“由于張小翠同志的身體不好,在孕期一定要注意營養,每天至少得吃一個雞蛋,每星期吃一頓肉,如果你們能搞到奶粉之類的營養品,那就更好了。”
“啥,一天一個雞蛋,一個星期吃頓肉,啥樣的人家能經得起這樣吃啊!”閻埠貴瞪大了眼睛。
張醫生臉色冰冷:“老同志,我是醫生,我的任務是保證張小翠肚子裏的孩子能夠順利的生出來,你可以不聽我的,但是将來出了什麽問題,你不要埋怨我沒有提前提醒你。”
見張醫生開始發火了,閻埠貴隻能讪讪的點點頭。
他心中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張小翠身體這麽不好,還不如不讓閻解放跟于莉結婚呢!
于莉在閻家那麽長時間,從來沒有生過病,每天都是出粗茶淡飯的。
唉,後悔啊。
閻埠貴雖然不情願,但是在三大媽跟閻解成的堅持下,還是到菜市場買了半斤雞蛋。
回到家的張小翠此時已經成了閻家的大爺,整天躺在床上聽廣播,什麽活兒也不用幹,就連喝水都是三大媽幫她端到床邊的。
“小翠,我把雞蛋買回來了。”
看着筐子裏的幾個雞蛋,張小翠秀眉緊蹙,“當爹,怎麽才五個雞蛋啊。醫生可是交待了,要每天吃一個雞蛋的。”
“咳,吃完了我再去買嘛,再說了,雞蛋放得久了,會變得不新鮮。”閻埠貴抿了抿嘴唇,耷拉着頭說道。
“那行吧,反正你别耽誤我吃雞蛋就行了,還有肉!每個星期要吃一頓的。”張小翠肚子裏有了貨,氣勢也足了起來,乜斜的看着閻埠貴:“爹,沒事兒你就出去吧,我覺得不舒服,要再休息一會。”
那神情,那态度,那語氣,都極其的嚣張。
閻埠貴強勢了一輩子,哪裏受過這種氣啊,如果是閻解成這樣跟他說話,他肯定已經一個大逼兜子甩上去了。
可是。
張小翠的肚子裏有閻家的長子長孫.
一想到這個,閻埠貴隻能把不滿壓在心底,擠出一個笑臉:“那,那你再睡會。”
他看看旁邊的收音機,讪笑道:“你睡着了,這玩意也費電,要不我把它關了吧!”
張小翠聞言瞪大眼:“我睡覺不聽着廣播睡不着,你怎麽還不出去!”
“.”閻埠貴被怼得臉紅脖子粗的,但是卻沒敢發火,小心翼翼的關好了門,離開裏屋。
堂屋裏,三大媽正在摘菜,菜是從一大媽的菜園裏偷來的。
閻埠貴走到三大媽跟前,氣呼呼的說道:“小翠太不像話了,不就是懷孕了嘛!有什麽大不了的,當年你懷孩子的時候,什麽活兒都能幹,就算是生孩子的前一天,還在家裏忙活!”
“她倒好,剛懷孕,不去上班也就算了,整天還躺在床上,還得吃雞蛋吃肉,我們這哪裏是娶了一個兒媳婦兒啊,簡直是娶了一個祖宗。”
“要是當初解成跟于莉沒有離婚就好了!”
三大媽聞言臉色大變,連忙攔住了閻埠貴。
“咳咳,老閻,你胡說什麽呢!小心小翠聽見了。”
“她剛懷孕,身子不好,你就别跟她一般計較了。”
“反正女人懷孕也就是十個月,等生了孩子,就讓她去上班。”
“她一個小丫頭,能是你的對手?”
閻埠貴的臉色這才好轉,點點頭:“這倒也是。”
說完,他拿起魚竿和鐵皮桶,準備出門。
三大媽沖着讓他的背影喊道:“這馬上就到晌午了,你要去幹什麽?”
“當然是釣魚了,我得多釣一點魚,把這個月的花銷補上。”
閻埠貴此時已經沖出了屋子,隻留下了一道聲音。
三大媽苦笑着搖搖頭。
她總覺得這個張小翠,不像是一個任人拿捏的女孩。
如果于莉沒有跟閻解成離婚就好了。
“阿嚏!”
蘭花汽車廠銷售處,正在整理文件的于莉打了一個噴嚏。
旁邊的劉姐笑着說道:“于莉,你這幾天是不是沒有休息好啊,我看你眼眶都黑了,别累壞了身子。”
于莉把一份文件放在櫃子裏,又取出了一份,邊看文件,邊笑着說道:“劉姐,你也了解我的情況,文化水平低,隻能更加努力一點。”
觑着于莉臉上一夜未睡的疲憊,劉姐長歎一口氣,這女孩還真是努力。
于莉在進入銷售處的時候,劉姐還對她有點意見。
一來,于莉沒有先關的工作經驗,文化水平也比較低。
二來,于莉的年紀不小了,比不了那些剛畢業的年輕人。
但是,于莉在随後的表現,卻讓劉姐刮目相看。
于莉雖然沒有接觸過銷售工作,上手卻很快,僅僅是幾天功夫,便已經能夠獨立工作了。
而且,于莉工作起來很拼命,除了白天正常上班外,晚上還要加一兩個小時的班,才拖着疲憊的步伐回到宿舍裏。
劉姐心疼她,經常勸她,工作是幹不完的,要悠着點,别把身子累壞了。
于莉卻隻是笑笑。
因爲于莉清楚,自己一個初中生,能夠得到這份工作,全是因爲王衛東。
如果她工作表現不好的話,那就是給王衛東抹黑。
另外,于莉現在也想明白了,她現在孤身一人,無牽無挂,爲什麽不能像王衛東曾經提點的那樣,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學習上,爲将來能夠獨立開飯店做準備呢!
想到王衛東,于莉心中一暖。
當初要不是王衛東幫忙,她現在的處境肯定很不堪。
聽說閻解成又結婚了,新媳婦還是一個紡織女工。
依照閻埠貴和三大媽的德行,如果她沒有找到正式工作的話,肯定會被他們找上門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