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主要隻有一個,那就是要有孕婦的自覺。不許再追趕跑跳蹦。
殷九堯一開始還應着,心裏覺得自責。但是後來說到後來她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好歹她也大步流星地走了二十多年了,那哪是說改就能改得了的?
由于她身子還不大好,出門的時候,容長安特意安排了馬車。
“咱們這是要上哪兒?”殷九堯靠在容長安的身上,手被她緊緊攥住,那架勢就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到了。”馬車停下,容長安率先下車,随後要将她扶下來。
“哎呀,我沒那麽嬌慣的。”誰知,殷九堯一擺手,動作輕巧地就從馬車上跳下來了。
“小心!”容長安臉都吓白了,他趕緊扶住殷九堯,“你的身子不穩,很容易落掉。再者,有身子的人,頭三個月是務必要小心謹慎些的。”
殷九堯吐了吐舌頭,心裏卻湧起一股暖流。長安,是真得很想要這個孩子吧。
雖然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孩子,但是架不住被容長安的緊張所感染,她還是趕緊應了一聲,“以後我會注意的。”
容長安動作微微一怔,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殷九堯擡眼看他們到的地方,“王府”,府門口一片缟素,即使不進去她也能感受到府中沉悶的氣氛。
這裏,正是前不久死了千金的王義的府邸。
“好歹相識一場,我們該進去拜祭一下。”長安小心地扶着她往前走。
“怪不得你讓我穿白裙。隻是,我去拜祭王玉環,你不怕我有去無回?王義那老頭兒不是一直覺得是我害死了他女兒嗎?”
“放心。”容長安揉了揉她的頭,上前扣了扣門。
很快就有位老伯前來開門,他客氣地道,“是容公子吧?”
“是我。”
“我們姑爺早就在裏面等您了,您請随我進去吧。”
“勞煩您了。”
随後,長安扶着殷九堯,慢步走進府裏,那架勢不知道地以爲殷九堯這是離壽終正寝不遠了。府中人來人往,他始終護着她避着所有潛在的危險。
直到走到靈堂前。
林丙哲比上次殷九堯見他消瘦了足足有一大圈。胡子拉碴,臉色蠟黃,精神更是萎靡不振,哪還有那個年輕有爲的清秀公子的模樣。
“容兄。”這兩日林丙哲和容長安私下見過幾面,相熟了不少。
“林兄,節哀順變吧。”
林丙哲麻木地地拿了點頭,看向殷九堯,“嫂嫂,你不用解釋。我知道環兒不是你殺的。是我沒用,嶽父他根本聽不進我的話。”
“沒事。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你不必太挂懷。”殷九堯沖他笑笑。
這世上,有些人覺得你不好,無論你做什麽他們都很自然地想到不好。有些人覺得你好,無論你做什麽他們都會支持你信任你。
緣何因果,不得強求。
林丙哲恍惚了一瞬,怔怔地念着這八個字。
殷九堯和容長安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惋惜。
過了半晌,林丙哲似乎是才反應過來,他抱歉一笑,“對了,瞧我都忘了。你們是來拜祭環兒的。我堵在這兒做什麽,二位快請進吧。”
殷九堯點了點頭,被容長安領着進了靈堂。柳氏也跪在靈堂裏,像個木偶一般,直勾勾地瞅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至于其他人,雖然早就聽過阿九的名字,卻從沒見過她。隻當這對夫婦是林丙哲的友人,疏離而客氣地招呼着他們。
殷九堯随着容長安一起給王玉環上香,祭拜。
雖然殷九堯也不明白,他們倆和王玉環也沒多深厚的交情,甚至還互相不怎麽友好。爲何長安還硬要拉着她來拜拜,但人死了都死了,她拜拜又能有什麽,索性就迷茫而真誠地送這個幸運而又不幸的女子最後一程。
二人祭拜完,林丙哲親自送二人出去,他見容長安一直小心翼翼地扶着殷九堯,不由得問,“嫂嫂可是生病了?”
殷九堯本想說“什麽事兒都沒有”,卻聽容長安在一旁說,“她有身孕了。”
她詫異地挑挑眉,不是說好了這事要盡量保密的嗎?
誰知,林丙哲卻笑得有些失魂落魄,“那真得是要恭喜容兄了。”
行了半路,三人都是沉默。
後半段的時候,林丙哲終于開口,“若是我娘子還在人世,再有七個月,我也能當爹爹了。”
“可是她就這麽走了。帶着孩子一起走了。是我太粗心,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其實就在前兩天,我心中還在怪她。娘親從家來到這裏,甯可包下客棧用錢來打娘親,卻不願意親自來看看娘。”
“我不知道她是因爲孩子不穩,不想讓我跟着擔心,所以想要等孩子沒事兒了再告訴這個消息。可我終究沒等到她親口告訴我的那一天。以後,也不會在有那一天了。”
林丙哲的眼中落下晶瑩的眼淚,殷九堯知道,那淚珠是苦的。
林丙哲卻像是終于找到了洩口,他繼續道,“當初我們成親,我原本是不同意的。雖然我也喜歡她,但是我們兩家門第懸殊。嶽父大人始終不同意我們成婚。即使後來松口,條件也讓我覺得這是在羞辱我。”
“可是她很開心,娘親也很開心。我就想,就算我委屈一點也沒什麽。最初那一年,我知道别人都在議論我們。”
“說我嫌貧愛富有心計,說我吃軟飯沒能力,我并不開心。對環兒也很冷淡。可環兒她并沒有抱怨,甚至還在嶽父大人跟前一直說我的好話。她雖然性子高傲嬌貴,但卻始終都是一個好夫人。是我,是我對不起她。”
林丙哲站住腳,瘋了似的地伸手捶牆。
“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對她,雖然我可能改變不了什麽,但今天或許不會這麽後悔。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知道他的存在,他已經離開我了。”
說到最後,林丙哲雖然仍舊保持着最後一點理智,但破碎的聲音,滿臉的淚痕,都忍不住讓人唏噓。
人生就是這樣,擁有的,不珍惜。珍惜的,留不住。
容長安和殷九堯打道回府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殷九堯總算明白,他爲什麽大費周章地帶自己來拜祭王玉環了。原來說到底還是想要勸她,留下孩子。
果然某人隻是看上去溫和無害,實際上真是心機爆了。
她躺在他的腿上,閉着眼睛,殷九堯的睫毛微微顫抖。
“容長安,我想好了。等一會兒回去,我就告訴你,我最後的決定。”
容長安原本正在假寐,聽到這話倏地睜開眼,鳳眸亮,“你真得想好了?”
“嗯。”殷九堯重重地點頭。想好了,有些事情,不做才會後悔。
……
馬車回到将軍府。
還沒等進門,李管家就轉達了廖世清的話,讓長安回來了就趕緊去書房找他。
容長安猜測應當是王義的事情,他握着殷九堯的手,二人一起往裏走,邊走邊囑咐,“一會你自己先回院子,慢點走,小心點。廖将軍那兒我去去就回來。”
殷九堯笑笑,困擾自己的難題解決了,心裏一下就輕松了。連語氣都跟着輕快了好多,“快去吧,我等你回來。”
看着容長安颀長的身形漸行漸遠,她才盡量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回走。
既然決定了要留下孩子,那從今天起她就真得要注意了。
一時間,她的腦海裏開始浮想聯翩。
會是男孩女孩呢?像她還是像長安呢?越想問題越多,越想她就越興奮。
原來在内心深處,她還是傾向于要這個孩子的。
殷九堯回到屋裏,疲憊感慢慢地席卷全身,她坐下歇息。剛要倒茶,這才現桌上多了一碗湯藥。
她碰了碰碗壁,還是滾熱的。
她不由得挑挑眉,這誰熬得?莫非是師父想通了,特意來給她熬藥賠不是的?又或者是商天心給她送來的補藥?
她端起碗來,好奇地端詳着,正在這時,門外響起長安淡淡的聲音,“你在喝什麽?”
“長安,你回來啦。這是……”然,殷九堯話還沒說完,手中的碗便被容長安劈手奪過。
連聞都沒聞,他直接将藥碗扔到了院子裏。
“砰”地一聲,湯藥灑了一地,藥碗幾乎碎成了渣。
殷九堯被這動靜吓了一跳,容長安這是……生氣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一碗堕胎藥?”容長安俊顔沉得殷九堯甚至都不敢直視,語氣卻平靜溫和。
仿佛什麽事都沒生似的。卻讓殷九堯聽得心裏一顫。
“我以爲你的決定是留下孩子。看來還是我太自以爲是了。”
“不不不不、不是!”殷九堯急得都結巴了,她連忙擺手否認,“我的決定不是這個!我不知道這藥是哪兒來的!我就是拿起來聞了聞,我沒準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