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怎麽來了?”
殷九堯興奮地撲過去,她笑嘻嘻地看向諸葛南玥,已過不惑之年的男人,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迹,隻是那一身的氣質越發沉靜高華。
“來訪友人,得知你在這裏。小阿九最近還好嗎?”諸葛南玥在殷九堯額頭輕彈了一下。
“哎呦!”殷九堯捂住額頭,委屈地癟癟嘴,“阿九一點也不好。讓人殺了好幾回不說,找了個相公,結果相公還有不治之症。嗚嗚嗚……他們都欺負我。師父,你要爲徒兒做主啊。”
殷九堯趁機抱住師父,鑽進他懷裏痛哭流涕,幹打雷不下雨。師父平時是從來不讓她近身的,也隻有趁着這種機會,她能揩揩油,順便尋求一下安慰。
“不治之症?可是指一個人有兩種不同人格這件事?”諸葛南玥笑容清淡。
“诶?師父你知道了?”殷九堯仰頭,看向師父。
“剛才來尋你之前,聽師姐說了。”諸葛南玥道。
“師姐?您說誰?”
“醫仙商天心,是爲師的師姐,也就是你師伯。爲師以前沒和你提過。沒想到,幾月不見,你竟然連師姐脾氣那麽差的人都拿下了。厲害咯。”諸葛南玥又彈了她額頭一下,眼神寵溺。
“哎呀呀,本來很聰明,師父你莫要再彈了,傻了咋辦?”殷九堯捂着額頭,挎着諸葛南玥的胳膊,“剛剛我說的不治之症,您能治嗎?”
“這算不治之症?”南玥翻了個白眼,“爲師當然能治。你我師徒情深,這麽大的事情爲師定然是不能不管的。隻不過,爲師要是治好了,阿九給爲師什麽報酬?”
殷九堯哭喪着臉,說好的師徒情深呢?
“您上次剛诳了我一間鋪子!還要啥?”
“你私自成親這筆賬爲師還沒跟你算呢!現在還想讓爲師無償救你相公?門都沒有!”南玥作勢就要走了。
“别别别,師父,徒兒錯了,您說怎麽樣就怎麽樣!隻要您不要我相公,要啥我都給啥!”殷九堯捂着滴血的胸口,一臉苦大仇深。
“很簡單,等你相公好了,爲師要考察考察他。考察期間,你不得幹預,若是不合格,吼吼吼……”
殷九堯莫名地打了個寒顫,師父的“吼吼吼”對她來說,威力就和容長安的“哦呵呵”差不多,每次聽見感覺都有人要倒黴了。
“成!就這麽定了!”殷九堯爽快地答應了,反正也不是爲難她,她有什麽爲難的。
“那您什麽時候開始救治?商前輩之前可是說,治不了的。”殷九堯還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商天心剛才的話就好像将她砸進了谷底,可是諸葛南玥的出現,卻又讓她好像飛到了空中。和夢一樣。
“你師伯資質一般,這輩子能當醫仙,赢就赢在以勤補拙。但她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以爲師看,還是吃錯了藥,将自己的身形和容貌留在了十六歲。不過爲師說的話,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你師伯。她要是生氣了,爲師可不幫你治你相公啦。”南玥威脅。
殷九堯忙不得地點頭,“知道知道,老規矩嘛。人前君子,人後小人。不過師父你就這麽教育徒兒是不是不太好?”
“若非爲師教育得好,你能長成現在這麽優秀?”諸葛南玥挑了挑眉。
“師父你這話說得我竟然無言以對!”
師徒兩人許久不見,可這麽一拌嘴,殷九堯又覺得兩人好像昨天才見過。
“師父那咱們回吧?好冷!”
“爲師叫你的内功心法都讓你就飯吃了?趕緊拿出來護體!不是才放了一個園子的血?”
“哎呀,師父也沒有那麽誇張了。诶,不過師父您說您這次來看友人?誰啊?”
“蘇新柔。”
殷九堯忽然頓住了腳步,她驚懼地看着南玥,“左榮說有一位友人無意透露出,我的血能喚醒雪見鈴蘭。那位友人,說的不會就是您吧?”
“正是爲師。除了爲師,還有誰能如此見多識廣,博聞強識知道雪見鈴蘭的喚醒方法?想當初喂給你雪見鈴蘭,爲師都将你打到上房了你都不吃。現在知道後悔了吧?當初你若是再吃上兩個月,活個一百歲保準沒問題。”
殷九堯嘴角一抽,“師父您再這麽見多識廣,徒兒的小命就沒了啊!”
“不會的!爲師知道一個瘋女人難不倒你!”南玥摸了摸殷九堯的頭。
“師父您知道馬後炮三個字怎麽寫麽?”
“啧!三、二……”
“師父我錯了!”殷九堯一把抱住南玥的胳膊,沒骨氣地道。
南玥滿意地摸摸殷九堯的頭,“嗯,饒了你!”
殷九堯狗腿地攜着南玥往回走,路上她又忍不住問道,“師父爲什麽我記得你給我吃的雪見鈴蘭和這個不一樣啊?人家是花,咱們是草,爲什麽人家的長得這麽好看?!”
“誰說雪見鈴蘭就是花了?笨!自從百年前雪見鈴蘭從西域傳入中土,落到大雲開國皇帝雲天澤手裏,如此珍寶,雲天澤怎會任他流落後世?自然是一直尋了地方代代培育的。國庫空虛,雲天澤将此花以高價賣出,隻是雲天澤怎會是普通人,他既然想以此謀利,就必須保證自己賣得最爲值錢。所以他在賣花的時候留了一手,将真正地雪見鈴蘭的汁液滴在鈴蘭花上,以血澆灌鈴蘭花,最後将其養成了如今的雪見鈴蘭。至于真正的雪見鈴蘭,就隻那些草。”
“怪不得我才吃了三個月就能喚醒雪見鈴蘭,蘇新柔都吃了十好幾年,還是要死不活的。”殷九堯恍然大悟,真是假貨害死人呦。
殷九堯沒有問南玥怎會得來大雲皇室才有的雪見鈴蘭,這麽多年來,南玥帶給她的各國珍奇不計其數,拳頭大的夜明珠,她拿來當石頭随便扔。弄到幾株雪見鈴蘭,對師父來說委實不是什麽難事。不值得一提了。
殷九堯和南玥回房的時候,竟然發現屋子裏破天荒地擠滿了人。
容無極、左榮、商天心、影、暗香、白明軒和白芍統統都在。
“這深更半夜的,你們都不用睡覺嗎?”殷九堯驚訝地看着衆人。
“徒兒拜見師父。”影和暗香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表情都得格外嚴肅。
諸葛南玥淡笑着看向二人,親手将二人扶起來,“你們都乖!”然後他那雙細長的丹鳳眼若有似無地瞥了眼殷九堯。言外之意,“就你不乖!”
殷九堯痛定思痛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諸葛先生竟然是你師父?”左榮和諸葛南玥拱了拱手,驚訝地看着殷九堯。
殷九堯入世多年,但從未以諸葛南玥的徒弟自居過,而諸葛南玥行蹤飄忽,少有人見。所以幾乎沒人知道,殷九堯的師父竟然是這一位。
殷九堯一臉無辜,“我和你說過了,我師父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優雅迷人,文韬武略樣樣頂尖,是你不信啊。”
“阿九!爲師平日怎樣教導你的?怎能如此誇大其詞,目無尊長?”南玥輕喝一聲,随即向着左榮點了點頭,“左兄,别來無恙。”
商天心剛才跟南玥已經見過,兩人點了點頭。随後,諸葛南玥看向容無極。
剛才他們已經見過一面,隻是彼時容無極不知道諸葛南玥是阿九的師父。
“都這麽晚了,你怎麽才回來?”容無極沉着臉看向殷九堯,鳳眸和刀子似的,盯着殷九堯放在南玥手臂上的手。
殷九堯一看那眼神,就條件反射地将手拿開。南玥見狀,丹鳳眼中劃過一絲極淡極淡的漣漪?
容無極抱着手臂走上前,靠近殷九堯,嗅了嗅,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嫌棄,“你還喝酒了?夜不歸宿不說,還敢在外面喝酒?你信不信我告訴容長安?”
“别别别!你誤會了,誤會了!我今天是……是和師父一起喝的!和師父喝得,而且不過喝了一壇而已,這點酒喝不醉我。”殷九堯心說自己這個命苦啊,爲什麽誰都來壓榨她。她低下頭,結果一看腳邊,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隻見某個跟腳星,此刻正舒服地靠在南玥腳邊,無限乖順。
殷九堯:“……”
就在殷九堯正被容無極訓得一臉迷茫的時候,商天心竟然走出來給她解圍。
“無極,行了。你的病,師弟說可以治得好。”
“什麽叫做治好?”容無極仍舊以一貫的挑剔語氣說道。
“最佳結果,你和長安,本就是同生一體,原也應當共存。聽師姐說,你們現在的記憶就開始逐漸融合了?這是個好兆頭。”南玥氣定神閑地笑道。絲毫不因容無極挑釁而不滿,也沒有将語氣放得多耐心。
“你竟然能治好連醫仙都治不好的病?”容無極不信。
“小主人,諸葛先生是當世第一奇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的。”左榮小聲道,生怕惹怒了諸葛南玥。
誰知,容無極卻冷哼一聲,他拔出佩劍,“敢不敢出去比一場?”
衆人都覺得他此舉不妥,但偏偏諸葛南玥卻點點頭,“可以。我也許久沒有松松筋骨了。”
無極宮的練武場上,二人手持長劍,容無極自始至終冷着臉,至于南玥,則是自始至終都漾着淡淡笑意。
那種笑意似乎帶着慈悲。又在無意間将自己與外人的距離拉開。
所有人都屏息凝視,等着看接下來的一戰。諸葛南玥乃是殷九堯的授業恩師。
她的一身武功,皆真傳于諸葛南玥。徒弟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了,那麽師父呢?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前輩,請。”
“請。”
諸葛南玥劍若霜雪,長劍微抖,周身被銀輝裹住。
容無極則是長劍如芒,氣貫長虹的勢态。
二人的劍氣都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在周身自在遊走。
隻是容無極的更加冷冽霸道,南玥的卻帶着包容萬物的和煦。劍風帶起衣袂翩跹,頃刻間便會讓人産生一種錯覺,仿若這般舞劍,他欲乘風歸去一般。
殷九堯在不遠處望着。容無極招招進攻,師父招招避讓。容無極前些日子與蘇新柔一戰身受重傷,此時雖然招式淩厲,但是腳下步伐卻是稍顯滞阻。
反觀師父的輕功,足不沾塵,輕若遊雲,乃輕功之上上乘。
勝負已分。
果不其然,在二人交戰了八十七招的時候,容無極手腕一抖,長劍扔了出去。而諸葛南玥,則還是那般溫文儒雅的模樣,連衣角都沒染上塵土。
“我輸了。”容無極幹脆利落地承認,“那容某就将我們兩人的性命,交于前輩手中了。”
諸葛南玥淡淡一笑,“好說,好說。”